“殿下到底做了什么事不好让臣知道?”傅晏宁望着远去的马车,对那个人的话念念不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开口问他。
“反正不是什么对不起傅侍中的事。”
梁景湛翻了个身,脑袋枕在手臂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看着他,还在朝他笑。
他早知道梁景湛不会告诉他的。
傅晏宁倒释然了,他坐了起来,看着马车驶过的地方,又想到了梁景湛与小川侯的赌约。
证据都放跑了,他还要怎么赢?
而梁景湛居然还笑得出来,傅晏宁不觉气上心头:“殿下难道不为自己的赌约想想吗?”
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在生气。
“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梁景湛无所谓地仰头望着天,忽然从他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那双眼尾挑了挑,他拉了一下傅晏宁的衣袖,支着身子凑到他面前:“傅侍中是在生气吗?是怕我输给了小川侯?”
天上繁星闪烁,静谧的夜色里月光与星光相伴。
傅晏宁眼角不经意地看见,在梁景湛笑的时候,他那双眸子里藏的月光和星光都弯了起来。
似乎最亮的月光都藏在了他的眼里。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还是又一次想到狐狸了。
傅晏宁眼睛从他脸上移开,他抬头看着月亮,心虚地眨着眼:“臣没有。”
一声轻飘飘的笑声落到傅晏宁耳中。
梁景湛又躺了回去,声音带着无奈:“本想带你去看看丁香花的,只是这个时节,丁香花还没开,一时也找不到看头,不如委屈你和我今晚看看月亮吧。”
傅晏宁眼神涣散地望着无尽夜空:“殿下为何会这样说?”
为何要带他来这里,又为何想要带他去看丁香花。
他只知道,这一切都是梁景湛准备好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傅晏宁的目光就被眼角一处闪着点点亮光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夜色下,周遭沉寂无声,只有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河,荡漾着月色,河上忽然泛了点点亮光,随着河湾忽上忽下地。
傅晏宁看清了,那是许许多多的小河灯。
“好看吗?”梁景湛躺在一片瓦砾上,眼睛盛着月光,笑看着他的背影。
傅晏宁看得竟莫名有些痴迷,心神也随着那河灯晃荡着。
他是想回答好看,但习惯使然,他难以轻易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特意为你准备的。”梁景湛坐了起来,与他并肩,“知道你喜欢安静,这夜深人静,又只有你我二人,可还满意?”
傅晏宁转过头,正对了那双眼睛,夜里那双眼睛仿佛依旧能摄人魂魄,让他又有些恍惚了。
恍惚到,好像一瞬间,过往的种种都在他和梁景湛这不到一尺的距离间散化开。
又恍惚有一瞬,他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极度不真实的错觉。
傅晏宁身子向后移了一下,拉开距离,对方的过于亲近,总是让他下意识就想拒绝:“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梁景湛的手在快要挨到他的腰上时又落了下来,“七月十七日,你不会真忘了吧?”
七月十七日,是他的生辰日。
傅晏宁脑子里闪过几片零碎的记忆。
很多年前的一场杏林宴上,圣人谈笑间问了宴席上的每一个人,他们最想见到的事情是什么。
席间纷纷赞扬天和帝的仁德厚爱,愿所见之事为圣人坐守江山直至千秋万载。
而那时傅晏宁还只是跟着父亲前来赴宴的小公子,说的话也没甚忌讳。
平日里慷慨激昂的文字,忠贞报国的诗卷,他没少看过,也因此豪言壮志便是信口拈来。
那日他当着天和帝及一众国子监学者的面,挺着胸脯颇为傲气地说了一句:
“唯愿眼望漫天星河,身付穷途乱世。”
他一句话说完后,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圣人脸上也难看至极。
对他投去欣赏眼光的只有他的父亲和梁景湛。
只因那时前宁并不安稳,百姓因着战乱频繁流离失所,各处狼烟四起,唯有宫里没有半分不安稳的样子。
太平的时候遛鸟逗雀,在战乱时依旧照做不误,好似从未受到战乱波及。
在他看来,那也可真算是个乱世。
但宫中,偏对乱世二字避讳得紧。
就他这一提,就犯了大忌。
那些话像根针一样扎进宫里表面编织的浮华,只是仍没有人肯醒来。
没想到多年后,在他的生辰日里,有一个人不但记得他说过什么,还为他做了这么多。
“可惜今晚星子不够多,也不够亮,你要的漫天星河,我想来想去,也只好以灯光弥补了。”梁景湛抬头远眺着笼在夜色下的皇宫,“你想看见的盛世,我相信终有一日,会见到的。”
傅晏宁眼睛冷冷望着远处明灭可见的河灯,看上去无动于衷:“本是早年一句狂妄之言罢了,容王犯不着如此。”
“本王想做的事,还需要傅侍中告诉本王该不该做吗?”
他的胳膊撑在傅晏宁身后,闭着眼深吸了一口傅晏宁身上的清甜,“我做的向来全是我想做的,从来没有什么不必如此的话,你就是说了,我也不会听的。”
那语气听在傅晏宁耳中,活脱脱就是一个倔强的纨绔子弟形象。
傅晏宁对他的话毫无招架之力,他眼睫眨了眨,嘴角随着风展出一抹易逝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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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情有点多,因为每次发之前都要修改一遍,今天修的时候已经到了五点半了,我修得又慢,就耽搁了时间,居然晚了十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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