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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二人自那夜后,便仿佛少了些隔阂,往日的相敬如宾,谨小慎微也渐次淡了,倒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每日晨起,宋之拂亲将慕容檀送至长春宫外,望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方往正殿理内宅事务;夜里,又早早备好饭食,等着他归来,沐浴更衣,灯下夜读。

她也曾想,若从此再无徐夫人等破坏,若他非注定南下称帝的燕王,如此刻这般只做闲散宗室,亦是不错。

可慕容檀到底不凡,便是他有心安闲度日,目下情势也是不许的。

三个月后,时值冬季,终于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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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计出赵公

随哈尔楚克北上挞伐蒙古诸部的燕军精骑,终于趁道路积雪未深时,一路凯旋至于北平城外。

此刻,年轻的哈尔楚克终于在燕军的帮助下,披荆斩棘,夺回属于自己的大汗之位。此之所以如此迅速,除哈尔楚克年少勇武外,盖因赵广源事先定下的策反之计,派出细作入蒙古诸部,散布各部落首领间牛羊财物分配不均等谣言,令其内部渐生猜忌与矛盾,待燕军来袭之日,便化作一盘散沙,一击而溃。

消息传至北平城中,王府上下属臣皆举手相庆,除诸将外,赵广源更是第一大功臣,于庆功筵席上大受夸赞,一时风光无两。

如此,蒙古一事,只待杜海月出嫁,便可暂安,接下来,便是加紧兵器铸造,待来年开春,冰雪融化时,便可挥兵南下。

慕容檀于城郊亲自犒赏众将,不但烹羊宰牛,饮酒鼓乐,赏无数财帛钱粮,更令久未归家的将士们得见妻儿家小,一时营中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刘善等近臣皆聚慕容檀左右,举酒互饮,却忽有数近侍来报,一金陵而来的细作,方自西南十营逃出时被擒获,此刻正秘密看押,静待发落。

西南十营,那可是秘密部署,暗中铸造兵器的地方!

此人倒是了得,有本事潜入此十营,定是寻了燕王罪证,赶着回金陵,好让慕容允绪即刻便来拿人!

刘善等皆平地而起,摔杯怒道:“皇帝小儿欺人太甚,待亲叔亦如此!”说罢,竟是纷纷下跪谏道,“王爷,臣等请即刻发兵!咱们兄弟几个都是真刀真枪搏出来的,不信拿不下金陵城中那等假把式!”

慕容檀沉默,心中稍有犹豫。

今日擒获细作,亦算是慕容允绪蓄意迫害叔父之一大罪状,倒也是个燕军发兵的契机。

然此举实草率,此时更非最佳时机,如今他需头疼的,当是如何处置此人。

众人中,只赵广源抚着须髯,并未附议,待旁人皆偃声时,方踱步上前,摇头道:“此举不妥。”

刘善等皆怒目而视,只觉心中气愤难消,岂止此话正中慕容檀下怀:“先生有何高见?”

赵广源遂道:“此时入冬,天寒地冻,不宜长途南下,异地作战。”

其中一副将哼道:“都是汉子,我等不惧严寒。况此时南下,连金陵的长江天险亦因天寒而结冰,皇帝小儿的水军起不了作用,岂非千载难逢之机?”

此话意气,赵广源未答,慕容檀眸中先闪厉色,重重搁下酒盅,摇头道:“糊涂!尔等跟从我多年,当知战场上最忌轻敌!你有几成把握,开春前便能攻入金陵?今次虽于蒙古战胜,到底还是因计策得益,尔等不该轻忽自满!”

众人噤声,渐渐自方才酒意中醒神,当即惭愧。

赵广源却赞:“王爷果然深谋远虑。”他遂行至沙盘处,指点道,“如今我燕军所辖,一旦起兵,除蒙古外,定三面受敌,此数要塞皆由老将驻守,饶是我军战力非凡,亦无法确保突围。”

慕容檀深以为然,此情势,他早已暗自演练推想过无数次,再清楚不过。

“与其和他们硬碰硬,不如以巧计使其降。”赵广源说罢,取出数小旗,一一插入数点。

刘善等皆摇头不信:“如何使巧计?那些可都是终于皇帝的老臣,哪里是说反就反的?”

赵广源露出些微笑意,高深莫测道:“赵某原也为此头疼,苦于寻不到良策,今日却有人送上门来。”

慕容檀脑中闪过一道光,随即想出些眉目:“你是说,方才所擒那细作——”

“正是。”赵广源点头,“不如就假意看押,送往王府的路上,向其透露燕王与北方诸将勾连,途中再故意纵其逃脱,令其将此消息传至金陵。”

“皇帝多疑,此番定对那些老臣生猜忌之心,趁未起兵时,派心腹前来。”慕容檀恍然大悟,倏然自座上起身,“一旦此举令老臣们心寒——”

刘善亦在他提醒下回过味来,接话道:“不愁他们不降!”

赵广源将沙盘上余下数点皆换上燕军军旗:“皇帝年轻,齐澄等皆为文臣,不懂军中之事。殊不知,北方之地皆由那些肱骨之臣把守,并非只因其曾立汗马功劳,更是因他们手中的兵,与将领们荣辱与共,皆是只闻将令,不听皇命。再者,我们尚有杜侯一门,若论亲疏,那些将领们自也是向着王爷。”

众人不得不拍案叫绝,此一计反间,若能成事,便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片土地与大把兵力,着实妙哉!

几位副将既兴奋,又羞赧,涨红着脸憨笑道:“赵先生忒厉害了些,只怕哪日先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王爷送到金陵皇宫中,我等便无用武之地了!”

慕容檀拍案笑道:“得先生,实乃檀之大幸!”他转望众人,“尔等也是我左膀右臂。如今趁着冬日休养生息,开春兵器齐备,咱们便好好练练,一入夏,便随我大杀四方!”说罢,举酒饮尽,豪气干云。

营中酒肉欢声直至月上中天方歇,慕容檀宿城外军营,第二日清晨,方携赵广源等回城中王府。

未及入王府内宅盥洗更衣,赵广源却趁众人皆散时,独自留下。

慕容檀停下脚步,只到他仍有事需密谈,遂洗耳恭听,岂知他旧事重提。

“王爷,此番计划,切勿同王妃透露。”

慕容檀皱眉,近二三月正是他与郑氏情感渐睦之时,赵广源此时提及,便如泼冷水般令人不满。况他自是清楚,再如何喜那女子,也不过小情小爱,怎会因此口无遮拦误了大事?

“先生何以如此不满王妃?”

赵广源只摇头:“赵某并非不满王妃,王妃入王府后,将府内打点得井井有条,人人夸赞,即便赵某身在外朝,亦有耳闻,如何敢不满?只是需提醒王爷,听闻当时郑氏一门可绝非心甘情愿嫁女,颇为此费了一番心里打点关系。”他凑近些,轻声道,“王爷过去于嫁娶上的名声不好,郑氏女亦然,这才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