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湄眼见这两个并排坐着,外头的热闹也不顾,反倾身对谈,一个低眉一个抿唇,便轻笑一声:“我们来晚了。”
叶文心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许了宋荫堂好几本书,俱是她在扬州收罗来的善本,外头流传不广,许多都是宋荫堂没看过的,按着年月划分,两个相互交换了书看。
宋敬堂越发沉默,心里这点思慕之情,掩盖得密密实实,抬眼一看,只当宋荫堂同自己一般,对个不该动念的人起了心思,心底一叹,虽同宋荫堂并不亲近,可他自开得一窍,余下这六窍都通了,七情所致,哪一样不叫人百转千回,看一看兄长的模样,总该提点一句,泥足深陷,岂不自苦。
宋敬堂本来只看叶文心一个,这会儿便不住去看宋荫堂,楼里人一多立时就热闹起来,余容泽芝看着外头的玩物吃食,心里也有想要的,她们忍了不说,宋荫堂却最知机,看一眼便吩咐了小厮,把外头花花黎黎的东西买了一圈进来。
扎彩的花球风车拨浪鼓,还有卖扎风筝的,一排七八只排开了,远远看过去,真像是燕子蝴蝶飞在天上,宋荫堂侧头问一声:“大妹妹要哪一只?”
宋之湄才刚不在,宋荫堂便先问了她,宋之湄挑了一只凤凰的,余容泽芝挑了燕子蝴蝶,问到叶文心,宋荫堂道:“那一只连着七八个的,上头缀着铃铛,放飞了还能作响。”
响铃风筝上头缀着十来只蝶儿,涂着五彩,飞起来叮叮当当着实热闹,倒有许多女眷买了,放在天上一时响成一片,叶文心出神看了一会儿道:“好虽好,我还是想要那一只老鹰的,那双眼晴画得精神。”
宋荫堂没成想她会挑这么个风筝,反倒笑起来,着人买了来,趁着有风就在塔上放出去,老鹰那只飞得最高,叶文心侧头看了,想起颜大家的那一句,恨不腋下生双翼,挟恨飞过关山去的诗来,她也曾伤春悲秋,也一样能四海云游,摸着风筝的线,露出点笑容来。
回程的时候宋荫堂先扶老太太叶氏上车,跟着就是两位妹妹,到了叶文心这儿,总不能跳过她去,伸出手来,叶文心搭住一半,踩着小杌子上了车,宋荫堂又替她掀车帘,叶文心避过目光,缩身进了车里。
余容泽芝先还在笑的,她一进来,都收了笑意,眼见得叶文心面颊微红,也不打趣她,只拿着风筝相互看一回,又说道观里的八卦饼儿好用,芸豆是白的,芝麻是黑的,一黑一白摆出来,拼成个八卦形。
宋家人回去的时候正碰着高跷队,踩着半人高的竹竿,走得稳稳当当,裙子袍子做得极长,盖住了脚上踩着的竹竿,一面走一面摇着手上的长绢子,有扮媒婆的,有扮书生的,还有扮闺阁千金的,顶着一头花翠,摇摇晃晃往前来。
回去的路跟来时一般,这回没有太子在前,车马走得极慢,宋荫堂来回照应,宋敬堂几回想说些甚,都是张开了口却说不出来,反是宋荫堂看出端倪来,问道:“二弟有甚要说?”
宋敬堂张张嘴,到底没说出来,他自家那些心思都见不得人,还有什么脸面说旁人,这个弟弟往
幽篁里送东西的事儿,宋荫堂一早就听说了,这会儿也大约猜得着想说的是什么,自家有这了个想头,还有六七分能成的把握,宋敬堂想这些却是绝没道理的。
宋荫堂见他无话,好脾气的一笑,跟着又去问叶文心要不要尝尝糖葫芦,脆糖衣上撒了一层白芝麻,是哄小姑娘玩的,他一人买了一支,递进车里去,一串七八个,哪里吃得完。
叶文心捏着竹棍儿,这样大的红果子,怎么下口,把这串糖果子捏在手里转个圈,不由得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想去买狐尼克的周边
迪士尼里全卖光啦
只剩下那个瑜珈俱乐部那个满头虱子的那个啥
骆驼?
伤心……只能海淘了
谢谢营养液,尼克脸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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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买药
年过完了,离着叶文心进宫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裴姑姑把宫里自上到下的规矩说过一回,日子将将差不离。
越是离得近,叶文心就越是沉默,冯嬷嬷却欢欢喜喜替她打理起东西来,屋里的丫头也跟着忙起来,旁的还另说,头一样就是让叶文心自个儿穿衣梳头,旁的不论,这个是一进宫就见真章的。
玉絮教了好几个叶文心常梳的发式,又理了些玉簪金花装在匣子里,六出把衣裳都熏过了装成竹箱子,箱子四只角都填上香料,不必熏衣,取出来挂一夜就能穿。
真到要走了,才知道平日里有这许多事,叶文心一个进了宫,还不知能不能顺顺当当的过一整日。
这几个越是忙,叶文心越是懒怠,她不愿意动弹,几个丫头这回却不依她,玉絮急得红了眼,半是哄半是骗:“姑娘好歹学两个样子,粗算还得呆上两三个月呢,总不能跟乡野村姑似的,编上辫子罢。”
素尘又收罗了许多茶叶,平日要喝的要茶要点的香,这一进宫,才觉出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打理,六出蹙了眉头:“这可怎办,怎么就不许带侍候的人进宫呢。”
这些个官家女,一个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衣裳带了一箱子,换下来的虽有人洗,送过来却没人熏香,也不知道经了谁的手,叶文心在家时必不肯穿的,进了宫却无法,不论经了谁的手,送了来总得穿。
裴姑姑看着她们忙,一个个丫头都来问她,她便笑道:“浣衣局的宫人是最苦的,有些好料的衣裳托人给她们送去,只要有银子,熏香最容易不过,哪个宫的爱好好什么,底下侍候的人心里都有数,给足了红包,什么办不来?”
石桂早早就替叶文心包起了红封,太监宫人姑姑,哪一处不要打点,这些人可只识得银子不识人,凭你是几品大员的女儿,一样要吃孝敬。
分着一两五两十两三种,一个个小荷包装了,仔细告诉叶文心:“姑娘可记明白了,绿荷包里是一两,杏黄色是五两,红的是十两。”
怎么赏人裴姑姑早已经说过,叶文心点了头,看着这一院子的乱叹一口气:“我又不是不出来了,你们都省些事儿罢。”
“姑娘哪里受过这个苦楚呢。”玉絮连声叹息红了眼圈,叶文心的日子过得这样精细,进宫选秀反不比在家里过得舒服,六出几个也是一样担忧,叶文心打落地拿过最重的东西就是书卷,进了宫处处打点交际,在她们眼里看来,就是姑娘遭罪了。
石桂笑一声:“姐姐们真是,姑娘在家过得精细,进了宫也就过两三个月的粗日子,等出来了,咱们加倍的精心起来就是了。”
裴姑姑也不说破,凭着叶文心的相貌,只怕不必住上三个月,头选复选留下她作个脸儿,到最后一道刷下来,正好回来过端阳节。
她叠手坐着,轻声开口:“姑娘也不必怕,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管事的看着姑娘们娇贵,自然会多分派些人下来侍候着,只把封儿给足了,御膳都能办出来。”
太监看的就是钱,混不到主子跟前去的这些个能搂得着的就是选秀,立朝以来代代如此,先帝在时尤是,恨不得一年一选,把这些个太监伴当吃了一肚子的油花。
偏偏当今圣人当了这许多年的皇帝,后宫就没添过新人,底下的人眼睛都熬绿了,好容易等到太子睿王要选妃了,可不上赶着献殷勤,只要手上有钱,想要什么都有法子弄进宫去。
叶文心要带进宫的东西,除开衣裳首饰就是花粉胭脂,她翻捡了一回道:“姑姑虽说了不能带纸字进去,可也能塞上两本佛经道经,我总不能干在里头呆俩月罢。”
石桂翻了一本棋谱琴谱出来:“这个给姑娘带着罢,上头又没甚字,总不要紧了。”叶文心微微叹息,到底点了头,数着日子,还有半个月就要进宫了。
叶氏那头急得整夜睡不着觉,叶益清也知道这个妹妹恨他,有甚事都不透给她知道,每每去信,总是敷衍了事,要去问宋老太爷,却又张不开口。
哪知道解了她困局的竟是儿子,宋荫堂得着宋老太爷的准信儿,兴兴头头往鸳鸯馆来,祖父好容易应下来,他头一桩事就是来告诉母亲。
一进了春日里天就一日比一日暖和,宋荫堂除了大衣裳,一路过来还是鼻尖冒汗,春燕奉上茶来,他一气儿喝尽了,笑眉笑眼的告诉叶氏:“娘,我跟祖父求娶了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