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看着,不妨肩膀叫人拍了记,石桂回头,却是明月,满头满面的梅花瓣,他小狗戏水的似的晃动着颈脖子,又跳又拍,把落在身上的花都拍打个干净。
石桂“扑哧”笑了一声:“你这是落到花堆里了,怎么这个模样?”
鼻子嘴巴里也是,明月“呸呸”两声,吐不干净的,干脆嚼吃了,一张口一嘴的香气:“我从那儿进来的。”
他随手一指,石桂探头去看,只见离得不远处挨着山壁建的围墙上有个小洞,明月就是打那儿钻进来的,怪道沾了满身满脸的梅花瓣。
“有门不走,怎么钻洞?”石桂本来就要找他,吃了他的东西,想给他还礼,她其实很喜欢明月这个朋友,说是朋友于她更像个弟弟,叶文心待她再好,也占着主子的名份,余下旁的都是一样的的奴婢,只有明月不同,他从通仙观到圆妙观,回回见着都是生机勃勃,挨打挨饿,也改不了他的这性子。
明月拍了拍钱袋,里头叮当作响,石桂一看鼓鼓囊囊,满是铜子儿,明月得意洋洋:“别个来请符,我给送出去。”
石桂又忍不住笑起来,想是他瞒着人卖符,怕进出门边落了人眼,这才爬了墙洞进来,石桂看他头上还有一半是白的,伸手替他把花瓣拍掉,哪知道明月如临大敌,一提气跳开三步远:“你作甚,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怎么胡乱就上手!”
石桂一向拿他当个小孩子看待,才刚伸手,竟没勾着他,这会才觉出来,他竟高了这么些,人还是精瘦精瘦的,可也抽起条来了,听他这一句,又跟着笑起来:“你知道什么叫男人头不能摸。”
明月一本正经,自个儿胡乱拍打了,就是不许石桂碰,捂着头顶问:“这儿一向没人来,你怎么来了?”
“我们姑娘要一枝红梅花,我想来折一枝好的。”石桂伸出手,点一点红梅树,明月却没顺着她的手指头去看红梅花,反而盯着她的手看,指尖细嫩嫩的,看不出骨节,软软弯起来,哪里折得动梅花枝。
明月鼓着脸,“啧”了一声,吐出一句:“麻烦。”他嘴里说麻烦,跟着却搓了搓手,曲膝往上跃,一只手抓住了梅树枝,挑了一枝开得繁盛的。
他哪里知道叶文心要的是一小截花枝,整个人吊在粗树干上,那一枝到有石桂的手腕那么粗,明月整个人猴子似的挂在上头,用力往下拉,把那树扯得弯下来,“咔嚓”一声脆响,他抱着花枝摔下来。
石桂看得目瞪口呆,想要阻止已然不及,眼看着他一骨碌爬起来,抱着那枝半人高的红梅递给石桂:“喏,你拿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白羊座又来要吃的啦
现在它已经会在楼梯上等我了
小猫生了也不知道藏在哪里,昨天带了朋友来玩,然后我一给它吃的,它就把朋友打跑了,真是这只霸道的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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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动念
石桂把那红梅枝抱了个满怀,根本不知要说什么好,这么一大株,都够移栽到院子里去了,她就是扛也扛不动。
石桂对着红梅树发怔,明月却兴高采烈的,满面得意,甩一甩铜钱袋子:“你等着啊,我请你吃
炸元宵。”
石桂“哎哎”两声没叫住他,他人已经又钻了洞出去了,石桂看看那折了大半枝的红梅,看看都觉得肉疼,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的劲,能折得动这么粗的梅花枝,这一枝说不准种在土里还能活呢。
没过一会他又回来了,道冠里盛着两个油纸包,里头一样甜的一样咸的,白糯米粉裹了肉馅蜜豆馅,油锅里炸得香酥软糯,抱在怀里都是一股热气,明月席地而坐,就坐在一地的梅花瓣上,拆开油纸包递过去:“给你。”
石桂穿着新袄裙,年里才做的,用的是叶文心赏给她的缎子,可这会儿也觉得当着一天一地的梅花,不必讲究这些,挨着明月坐下来,伸手接过炸元宵,一口咬了个荤的。
“你这么吃荤,就不怕叫人知道?”小孩子吃素长不高,在外头吃就吃了,可在道观里,要是被人发现了,说不准明月落脚的地方就没了,这要是被抓着了说他道心不竖,赶出去他可怎么办。
明月摆一摆手:“我又不是道士,我是被我娘寄养在道观里的,师傅不计较这个。”张老仙人一味修道,平日里除在室弟子,道观上下自有人管,明月说了来历,既占了徒孙的好处,观里一干小道士,也都食些荤,怕他们身子长不结实。
明月一口咬开一个,呼哧呼哧吹着气,那肉汁儿在嘴里炸开来,满口都是油香,炸元宵做的有小半个拳头那么大,也不全是肉馅,里头还搁了野菜肉丁,这样一包十来文,明月平日里至多买上两个解解馋。
他一面吃一面道:“等开了春就好了,山上能吃的东西多着呢,我做了个弹弓,到时候打鹧鸪吃。”把鹧鸪怎么去毛怎么架在枝子上烤全说了,舔舔嘴唇道:“拿松枝子烤最香不过了。”
石桂一听竟跟着咽起唾沫来,明月嘿嘿一笑:“等我打着鹧鸪,给你送去。”石桂一听就笑起来,也咬了一口,裹得蜜豆沙,炸过的比下在汤里的味道更好些,她吃了两个就不吃了:“我来的时候吃了点心的,全给你罢。”
明月也不客气,没水就着,一袋子五只,把余下八只全吃干净了,这才摸了肚皮:“半饱。”石桂忍不住笑起来,早知道他吃不饱,就该带些鹅肉兔肉的包子来。
石桂想起他说要找爹,问他一声:“你爹可找着了?”
明月饱后泛困,眼睛空茫茫的,半晌才道:“没有,哪这么容易。”隔了这些年,连当年是哪个船队都不知道了,说是遇着了水匪,江上这些年早已经没水匪了,他都不知道要从哪儿问起。
石桂还当是触中了他的伤心事,拿手拍拍他:“你别着急,定能找着的,我爹隔得山长水远都能来找我,功夫不负有心人。”
明月一句也没听着,他冷不丁叫石桂拍了手,动都不敢动,瞪起眼珠看着她,看她落了一头的梅花瓣,穿着红袄子,脸盘尖尖眼睛大大,那付笑盈盈的模样看得他耳朵直发烧。
明月吱吱唔唔,石桂越发轻声宽慰他,心里觉得他着实不易,开口便道:“你才只□□岁,往后多的是日子找他,总能找着的。”
明月先还耳根子泛红,不敢看她的笑脸,抬一眼瞥了立时就又收回目光,待听了这一句,整个人跳起来,气得脖子都红了:“我十一了!”
石桂眨眨眼儿,她没想到明月这个年纪了,怪道这半年长得这样快,原来没得吃,在通仙观上又一味的吃素,难得打些山货祭祭五脏庙,这才既不蹿个头,又不长肉。
到了金陵,他自个儿能想办法攒出钱来,小厨房里米面管够,师兄弟想的是钦天监,吃的又是皇粮,哪里有人管他吃多少,放开了管够,这才长起来了。
石桂一时失口,也跟着站起来,张着嘴不知说甚好,明月气哼哼的要走,都快跑出梅林了,又再转回来,还不跟石桂说话,两手抱了梅花树,斜眼不看她:“往哪送?”
石桂指指前楼:“那儿,姑娘们在楼上看街市呢。”
明月翻翻眼儿,那热闹光看怎么能知道,往里头挤一挤买点东西,那才是真热闹,想说这一堆人是脱了裤子放屁,睨睨石桂的脸,咽下不好意思说,可她错认自个儿比她小,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闭了嘴不跟她说话。
晴天忽的下起细雪来,雪沫子落了一头一脸,明月一路把她送到塔边,甩着道袍要走,石桂赶紧叫住他:“等你下回再进城,就往宋家偏门来找我,我给你炙些肉干带着,拿那个解解馋。”
明月睨着眼儿看她,听见肉干眉毛一动:“成吧。”两个人这就算合角了,说着甩着道袍袖子走了,石桂看他走了两步又蹦起来,也跟着抿了嘴儿笑,抱着花枝上了塔,玉絮一看就道:“这是怎么的,你还砍了棵树来!”
石桂无法:“我去折花枝的时候遇上了道观里的小师傅,说上两句知道他是同乡,他一伸手便给我掰下这么一枝来,我也没想到,他的力道这样大。”
宋荫堂笑一声:“张老仙人很人些本事的,这一支传了五六代,传说开山的祖师很了不得,还能洒豆成兵,许多典籍都记载着他的事迹。”
叶文心自来不爱这些,叶老太太爱佛爱道也不过是念念经,这些个算是杂谈志怪,她不知道,宋荫堂便说给她听,越是谈得多,越是发觉叶文心竟是真读了些书的。
余容泽芝两个拿袖子掩了口,玉絮六出几个也不说话,等宋敬堂跟宋之湄上来时,叶文心跟宋荫堂两个已经谈起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