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隽琛是知道好事多磨这四字的。却从未想到,这会用到自己和愿时惜身上来。
张太太看他回来时的神色,欲言又止,却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她叫了黄包车夫,按照小厮给的递至,去了那条巷子。
门正开着,她走进去。
愿时惜正背对着她,擦黑板。
她咳了咳嗽:“时惜。”
愿时惜一惊,回头,见是张太太,连忙放下手:“张太太,您,您怎么来了?”
张太太见她对自己时还是温柔和善的,松了口气:“我让隽琛叫你来家里吃饭,看你多次不来,我想是隽琛惹恼了你,便亲自来。若是他哪里错了,你尽管与我说。”
见张太太神情真挚,握着自己的手。
愿时惜抿了抿唇。
最后,她幽幽叹了口气。
“您请坐,我先去给您倒杯茶。”
等茶来,人坐好。
愿时惜轻声道:“并非是隽琛做错了什么,这一切,都是我先开始的。是我屡屡拒绝,甚至闭门不见。”
张太太一愣。
愿时惜抽回又被张太太拉住的手。
她垂眸。冬天来了,她穿的衣裳也多,却怎么也暖了不了脸色,红不了唇色。寻常看着还好,但到了这时节,便怎么也瞒不住了。
“张太太,我身世复杂,难以一一言表。小时候,受的折磨多了,冷天里常常无衣避体,也吃不上热饭甜羹。”
“即使后来有幸被父亲母亲收养,却病根早就深种。家里清贫,无银钱看病,我更无言去向父母亲请求。”
“张太太。我身体寒凉,子嗣艰难,难以有孕,更妄生子。若是嫁给了隽琛,起步辜负了您和张老夫人?”
这一番话下来,让张太太怔愣在原地。
难以有孕。
这对女子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
只是愿时惜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无奈和惋惜,却不是因为自己的病痛,而是因为无法满足张太太与张老夫人的心愿。
更是因为,无法让张隽琛满意。
张太太颤抖着声音:“那,那可还有别的办法?”
愿时惜摇摇头:“之前住在父亲芦屋身边的一户人家,是前朝逃难下来的御医之后。他家的老太爷,便是这样断言的。”
张太太摇摇头:“不,不,还有西医……”
愿时惜叹了口气:“张太太。与其花时间在我身上,寻求一个难得的结果。不如,放手吧。”
放手吧。
愿时惜笑着道,笑容里满是苦涩。
张太太心神不定。
说不可惜是不可能的。她也想自己儿子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和和美美地过一生。但世事无常,怎能预想此等情况?!
她匆忙告别,回到家中。
上了二楼,打开门,儿子正坐在床边。
她轻悄悄走过去,见他手里摩挲着一个盒子。她探头一看,里头是圆润的珍珠耳环。
张隽琛发现她身影,转过身:“母亲。”
张太太点头:“这是谁的?”
张隽琛一笑:“之前原想着送给时惜的。”
张太太攥着手包的手背上青筋乍起。她沉吟片刻,又道:“你,你觉得白云珠小姐也算好么?”
张隽琛皱眉:“不是不提她了吗?”
张太太看儿子青嫩面孔,似是还不懂什么叫悲欢离合,人世无常。她是母亲,何忍让他这么早就明白了这一切。
她没说话,忍着哭意。
匆匆出门。
一月份。
却还是没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