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笑笑,“这有什么麻烦的。”
许之枔没说话,把手搭在了他肩上。
紧绷着的肌肉过了很久才放松下来。
“到了。”
付罗迦看向许之枔。旁边救护车上的警示灯让许之枔的脸被红蓝两色同时盘踞,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笑被分成两半。
“周一见。”
付罗迦点点头,又听到他说:“今天怎么样?”
付罗迦其实是有些不明白一直跟自己呆在一起的人为什么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自己的“今天”跟他的“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今天……今天很好啊。”他想不出什么词。“景色很好,很漂亮。”
“你呢?”看到付罗迦困惑的眼神许之枔轻轻补了句,“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
“关心你嘛——那就是还可以有下次的意思?”许之枔用了跟提问时完全不一样的调侃语气,漫不经心地揭过了这一页。“我记住了哦。”
付罗迦打开车门下车。
一天的户外活动还是留下了痕迹:走到水泥地上还有些不习惯脚底的平坦、看到一对瘦削的脚踝总是忍不住抬头确认是谁、耳边总会出现幻听——潜藏在看不见的石堆草丛里的水声一直在汩汩作响。
还有放开声音嬉闹的小孩子们。
他们从病房外走廊的另一头飞快地跑过来,无拘无束,肆无忌惮。
付罗迦猛地退向墙边,险些撞翻一个废纸篓。
一个帮病人举着输液瓶的护士看向他,眼神有些异样。
等呼吸平复,他才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恐惧勉强压下。
没走几步有人忽然走到他面前拦住他。“哎——是不是付罗迦?你是清清的那个小孩付罗迦吗?”
他抬头看见一个鬓角花白的中年男人。男人耳朵后边夹了根烟,手里拿着个一次性杯子,披着件薄外套——应该是要在医院里陪床的家属,刚在洗手台那边刷了牙打算回病房。
他看着男人的脸回忆了一会儿,“三舅。”
“诶。老天爷,上次见你你才这么矮呀——”男人态度热络,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现在就这么高了!有没有一米八?”
“……差不多吧。这几年没量过。”
“哎呦,看着你们这些小辈我才觉得时间真的是过得快啊,这么一晃眼,就那么多年了过去了——”
付罗迦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一声。
“……外婆她们都在吗?”他姨婆这病估计问题有些严重,出动前来探望的亲戚阵仗还不小。
“在,都在。你妈现在应该在一楼放射科取片子,等会儿就上来。”
病房里里外外有几圈人,现在到的连站的地方也没有了。他没去看病床上的姨婆,抬头看向天花板——日光灯灯管里沉积着厚厚一层黑色的污渍。
怪不得即使所有灯都亮着,却始终还是这么暗。
他很容易地就辨认出了他妈的脚步声,看向门口。
她手里提着两个方形的塑料袋,与以往没什么不同,抿着嘴唇皱着眉毛。
一个付罗迦不认识的中年女人从一张空床上站起来迎过去,“片子都取啦?”
“取了。”
“没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他妈看向他,眉毛稍作舒展,“都是小毛病根本用不着专门去拍片,白花钱。”
“胸痛也不一定是小问题啊,这不是正好在医院吗,每次单位体检你又不去,这次顺便给自己也好好看看呗。没毛病当然好呀,早作预防嘛,花钱买个安心——”
付罗迦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取来的是姨婆的片子。
“行了行了。”他妈伸手拽过他胳膊,“我还要带他去看医生。姨妈这边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没问题啊,你们娘俩先走吧。”
……
现在付罗迦困惑于为什么明明快好了的脚要缠上一圈更宽更厚的纱布。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伤本身不再是阻碍行走的因素,但纱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