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半妖司藤 尾鱼 2627 字 10天前

秦放火机刚揿着:“不能?那你还买?”

司藤讳莫如深地笑,她把烟头凑过去点着,凝视半晌,凑到唇边深吸一口。

秦放先还看她,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了。

司藤身上火苗渐渐泛起,焰头贴着肌肤跃动,头发,眼眸,双手,到最后几乎只能在火头掩映间看到她的轮廓,地毯渐渐变焦,刺鼻的烧臭味泛开,家具的边缘开始转黑,荜拨的干裂声响起次第响起,秦放被火势迫的连退几步,大叫:“停下,这样会起火的!”

没有回应,火舌倏忽窜起,窗帘,沙发,木制家具无一幸免,窗户砰一声迸裂,楼道里传来惊惶的人声,秦放呛咳着往门边走,门把手烫的要命,手刚挨上去就痛的抽缩,秦放扯过衣领掩住口鼻,狠狠踹了几下房门,外头有人大叫:“里头有人,还有人!”

嗤拉声起,应该是有水泼了过来,慌乱间门被踹开,秦放踉跄着冲出去,浓烟几乎是同他一起掀出,迫得外头救火的人连退几步不住咳嗽,浓烟弥漫间隐约看见洛绒尔甲拎了灭火器往这头冲,掰开喷嘴就是一通狂喷,又扯着嗓子大叫:“楼上还有没有人!赶紧下去!下去!”

所有人都撤到楼下,火势不息,越烧越烈,真像是有火龙在楼层外围舔舐盘卷,消防水车终于到了,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吵嚷尖叫声中,两道水柱在夜色里压往大火的焰头。

秦放这时才觉得手脚发软,推搡中疲惫地退到外围,无意间抬头,突然看到司藤站在不远处黑暗的角落里。

秦放的脑子轰一声炸开了,他几乎是冲过去的,压低声音吼她:“你太过分了!你烧了人家的房子!这样会出人命的!”

“第三……”

秦放难以置信,这个时候,她还在跟他提第三?

“第三,请你记住,我是妖,不受任何道德规范和法律制约。”司藤的嘴角渐渐泛起冷笑,“过分吗?天理不容吗?这本来就是妖做的事。妖怪就是让人来怕来恨来唾骂的,我不需要人喜欢、爱或者敬重,只要怕我,怕我……就可以了。”

☆、第9章

火灾的处理程序相当复杂,勘测火源、界定直接责任人以及最终处罚——原本火是在秦放屋子里窜起来的,他吃不了也得兜着走,不过走运之处在于无法勘测起火原因,不是人为纵火也不是电荷超载线路老化,买烟和打火机上楼是一大疑点,但洛绒尔甲说了:上楼没两分钟火就起来了,还连窜了好几间屋子,浇汽油烧也没这么快啊。

暂时排除嫌疑,但是留了秦放所有的个人信息,随时需要配合接受“咨询”。

这边的问询程序走完,天已经蒙蒙亮了,部分客人被转移到附近的金马大酒店,秦放赶过来的时候,这些人都在一楼的餐厅吃早饭,个个灰头土脸睡衣外头罩酒店提供的棉大衣,怎么看怎么委顿疲惫,除了……司藤。

餐厅很大,别人都选了角落靠边的位置坐,只有她坐正中央,披的明明也是军绿色老棉袄,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像她穿的那款是lv的,还限量。

好多人盯着她看,尤其是餐厅里那些藏族女服务员,眼睛里的艳羡都像是能发光,秦放经过她们身边时听到她们在说:“看她的脚多白。”

白有什么用,心黑啊!

秦放没什么胃口,拖了椅子在司藤对面坐下,经过了昨晚再面对司藤,心绪尤其复杂,憎恶与无奈兼而有之,想豁出去了一走了之,又觉得极其不值:为了一口恶气,要赔上来之不易的第二次性命吗?可是如果向司藤低头,做一只鞍前马后的摇尾狗……

“秦放,你有什么梦想没有?”

在跟他说话吗?秦放最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梦想这么文艺不接柴米油盐的话题,可不像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妖怪会讨论的,难不成话中有话,又要借题发挥给他点颜色看看?

秦放有些警惕:“什么梦想?”

“人活在世上,得有个目标,有个奔头。连小学生写作文都会写,我的梦想。你的梦想是什么?”

秦放沉默了一下:“我梦想我从来没有带安蔓来过囊谦。”

那时候只是转了个虚荣的念头,觉得千里践诺是件很潇洒浪漫值得吹嘘的事情,觉得生活平淡,就得干一两件说走就走的事儿,现在知道后悔了,千里迢迢过来磕头,磕掉的反是自己的脑袋。

“这不算,泼翻的牛奶,改变不了的事实,这叫做梦,不叫梦想。”

是叫做梦,要是真在做梦就好了,梦醒了还有翻盘的机会。

秦放有些自嘲,问司藤:“梦想是一定要能实现的吗?”

“要实现,但又不容易实现。”

秦放苦笑:“那没有了。”

“没有了?”

“没了。”她是明知故问吧,他这样的境况,还有资格或是闲情逸致去谈梦想?秦放忽然来了气,他往椅背上一倚,直接对上司藤的目光,压低声音说的很不客气,“我那不叫梦想,都叫做梦。我想能自由自在呼吸,我想能活着离开你,我想重新做回人,不用躲躲藏藏像条狗,能吗?能吗?”

说到后来,越说越是激动,两只手抻住桌子站起,手背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四周隐隐传来聊天的声音,有人在打电话,抱怨昨儿晚上那场倒霉的火灾,还有人关心着自己的股票,追问着:大盘飘红没有?涨了吗?

各种声音,扭着股儿向耳朵里钻,愈发反衬的他悲惨绝望,他也想像他们一样,能吗?

司藤拿起边上的餐巾纸,嘴角边擦了擦,拉了拉滑到肩膀的军大衣,又顺手掸了掸毛领子,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能啊。”

秦放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能啊”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就那么站着,双手的指尖一直不受控地轻颤,直到服务员过来理桌子把碗碟碰的砰响,他才揣着剧烈的心跳坐了下去。

是自己听错了吗?她说的是,能啊。

***

饭点将尽,酒店前台的服务员为从火灾宾馆转移过来的住客安排房间 ,领到房卡的客人三三两两回房,到秦放这里,服务员一边递卡一边抱歉:“不好意思啊,房间比较紧张,客人还没退房,请在餐厅坐着等等,12点之后可以进房。”

秦放的心跳带的耳膜鼓响,随手接了卡拿玻璃杯子压住,杯子里剩下的水一漾一漾的,映的杯底透出的房号扭曲而诡异。

188号。

他耐心候着服务员走远,声音颤抖地问司藤:“我要怎么做?”

“道士炼丹,妖怪聚气,志怪小说里喜欢夸大妖怪的能耐,什么翻江倒海偷天换日,那都是假的,妖最金贵的,是一口,也是唯一一口,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妖气。”

“既然金贵,就不会轻易给出去,我印象中是从未见过。不过你们的古代小说记载中会有,譬如妖怪受人大恩,吐仙丹救人——妖是没有内丹的,那是道士的玩意儿,用来救人的,只是那一口妖气而已。”

古代小说的记载?似乎有,《聊斋志异》、《太平广记》还有《酉阳杂俎》,从来都是玄乎其玄纵笔鬼怪,大众熟知的白素贞饮雄黄酒原形毕露吓死许仙,话本里说她去偷了南极仙翁的仙草救夫——也许最终救了许仙的,是白蛇那一口妖气?

“你的情况,其实从来没有过,也不应该有。”

秦放的心猛地一提,先前的那句“能啊”不啻佛语纶音,现在的这句例外又让他刹那间通体冰凉,真像极了患了绝症聆听医嘱的病人,司藤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顷刻天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