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宋竹道,“不是的,是我被余留守家接去说话了,想来你们家人也是辗转寻找,方才找到。”

她不想多提此事,简单讲了讲,便又被介绍给范家姐妹相见,至于范家男孩,除了两三个五六岁的小童以外,都在屏风外侧,并不在这里。

范家彩楼不但视野更好,而且楼中人数也不多,俱都是范家人,没什么多余的使女姬妾,还有范大娘和她说说笑笑,宋竹到了这里,方才觉得舒心,眼看第二批龙舟下了水,她便和范家姐妹们一道拥向楼前,为龙舟加油。

这龙舟的魅力之大,简直是横跨了贵贱阶层,方才在余家,众姬妾欢呼雀跃,此时的范家小辈也都是看得极为着紧,只有宋竹,对这些龙舟队本就陌生,看得便不那么投入,她自觉地站到一边,把视野较好的空位让给了范家姐妹,自己只靠在柱子边上,随意地浏览着舟船。

洛水上此时已经是战况激烈,四条龙舟齐头并进,难分前后,不论彩楼、酒楼还是岸边民众,全都如痴如醉,欢呼声、喝彩声、叹息声、倒彩声不时爆发,吵得宋竹简直有些头疼——就是在这白热化的气氛之中,她忽然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胳膊,随后,后脑勺上便是吃了不轻不重地一凿。

“喂,你又来!”身在外头,不便和在家一样做出小女儿态,宋竹强忍着捂头的冲动,愤然回身,压低了声音轻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凿她的人,除了萧禹当然不作第二人想,说来倒也是巧,他正是和宋竹靠在了柱子两侧,此时便正靠在柱边,对她懒洋洋地笑道,“粤娘妹妹,你好哇?”

第29章

宋竹每回见到萧禹,不大不小都要吃个亏——这还不算完,紧跟着必定是要受他的连累,或是被母亲打手心,或是又受了同学的冷遇,总之必定是要搞出事来的。这几个月下来,她就没在萧禹身上找到过好字,说起来在颜家的那一番待遇,也是因为颜钦若看到了她和萧禹说话。虽说不能怪他,可真要计较起来,说萧禹是个灾星也不为过,闹得宋竹现在对他都有阴影了,一看到他,周身的本事十停里有九停感觉都施展不开,分明被他毫无理由地凿了一下,可连斥责的底气都没有,虽是不高兴,却也只能皱着眉低声斥上那么一句而已。

待得听到萧禹那惫懒地,“粤娘妹妹,你好哇?”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现在别人家的地头上,她简直都想跺脚了,“你叫什么呢!仔细些!”

此时龙舟竞渡已成白热化,众人均看得全神贯注,他们两人又站在人群角落,身形完全被兄弟姐妹们遮挡了去,并不虞被长辈们看见,因此萧禹的姿态并不是那么正经,他斜斜靠在柱子上,一只脚还弯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听见宋竹这话,更是一伸舌头,笑嘻嘻地道,“对不住,我倒是忘了,我们这三妹妹最是怕羞,很忌讳被人知道了小名去的。”

宋竹听他一说,顿时想到两人初见面时,自己让三哥别叫自己小名的那一幕,知道当时的羞涩,已经落入萧禹眼里——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她的脸蛋已经是一片灼热,想来定是透了红,她不禁更添了几分不自在,低声埋怨道,“知道了还叫?被别人听去,又是故事——你总嫌害我不够惨是不是?都是因为你,我和颜姐姐如今也闹了生分,你难道还不如意,还要来坑害我吗?”

萧禹神色微动,倒是没有装傻,他道,“我知道……大表姐都和我说了,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

他要是砌词狡辩,宋竹肯定是要动情绪的,和他辩论几句都难说。此时萧禹大方直认了下来,她倒有些过意不去,反而说道,“算了,你和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要怪,就怪你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拿白居易的诗句打趣了萧禹一句,她自觉有趣,不禁微微一笑,方才问道,“你也是明日回去么?”

萧禹点了点头,“你呢?”

“三姨说让表哥送我回去,”宋竹道,“不过表哥也要读书,也不知道家里会不会让叔叔来接。”

“那我和你们一道回去吧,”萧禹便道,“要是你们家来人接也罢了,若是无人来接,也别麻烦贵表兄多跑这一趟了,还是功课要紧。”

两家关系是通家之好,萧禹便如同宋竹的兄长,如此安排并无越礼之处,反倒显得他十分老道殷勤。宋竹心中却很有些矛盾,一方面,她也为萧禹的安排打动,一方面她又有些讲不出的古怪情绪在心里滚来滚去的,让她禁不住都要现出扭捏之态——只是此时身在范家彩楼之上,却是要竭力控制自己,不可露出异态。

“嗯……”她长长地应了一声,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礼,便端正容色道,“多谢三十四哥想着。”

只是萧禹这人,也让人很难对他有什么尊重情绪,这不是,才办了桩好事,让她对他有些改观,不过一刹那工夫,唇边又挂上了若有若无的坏笑,仿佛正酝酿着什么坏主意,宋竹心中才起了警戒,他这边一张口,果然就没好话。

“话又说回来了,你该拿什么谢我?”萧禹双手环抱,倒是有点恶少的感觉了,“要不是因为我,颜娘子未必会邀你来洛阳,你要是不来西京呢,又怎么有今日的风光?——你别以为我是从表姐那里听说的,我昨日寻些老朋友一道玩耍,连他们都问起来,知道宜阳宋家的三姑娘,漂亮得仿佛天仙化人,一见面就把越国夫人都给迷倒了,当场就要说回去做孙妇呢。”

宋竹听他一说,登时勾起了刚才在余家彩楼所受的屈辱,面上神色,不觉就是一变,还未及说话呢,萧禹已是诧异道,“怎么?为什么忽然沮丧起来了?”

说着,他已经放下手臂,站直了身子,脸上神色也转为严肃,一双眼直盯着她,仿佛是要看到她心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