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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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西落是自然之道,修行者居住的归山之上亦是如此。时过正午,太阳便升至最高空,早课刚过,白及已从掌门师父的院落中出来,此时正独自一人静气凝神地端坐在道场之中。

道场内的香炉袅袅地冒着烟气,空寂的香味飘散于四周,只是场中空无一人,给门中弟子打坐用的蒲团同往常一般散落在四周,却无人落座,衬得白及一人犹如遗世之外。

白及坐在室中,面色不变,如往常一般清冷从容,在这空荡荡的室中倒也不显得突兀凄凉,只是他虽对掌门师父说了会处理好,可面对眼前的场景,他实在很难做到完全不焦虑。

若是掌门师父或其他修仙门派之中的长辈约定讲习,到这个时候定然道场内外依然水泄不通。求仙之人讲求机缘,能听高人讲道的机会自是一次都不能错过,像今日这般定了讲习会却依然萧条的场面,在归山门中,便是百年也未必会有一次。尽管他早已在心中决定哪怕听者只有化身童子而来的掌门师父一人,他也要将自己想讲的东西好好地讲完,至少向师父表明决心,但此时师父未到,场中除他之外再无生灵,白及仍然不禁产生了些萧条孤寂之感。

尤其是,场中虽是无人,他却能感到到场外隐匿着不少熟悉的气息,只怕……是专程来看他笑话的同门。

白及抿了抿唇,哪怕那些窥视的目光对他来说犹如芒刺在背,可他依旧坐得同往常一般挺得笔直,闭着眼睛不去瞧他们,既不想让掌门师父失望,也不愿在看笑话的人面前露怯。

“我倒要看看他能装清高到什么时候!”

窗外之人见白及一人在室中坐得端正仿佛泰然自若,他们在窗口蹲着看反而像傻瓜一样,自然不服气,故作镇定地嗤笑道:“你且瞧着吧!到时候他还能一个人对着空气讲不成?对了,来道场的路已经按照计划拦住了吧?肯定一个人都来不了对吧?”

白及不显窘态,他们自然很没意思,其实其他人也觉得自己在窗外尴尬得像傻子,只是不好承认。一听有人这么说,连忙觉得有个台阶下,纷纷称是。他们自以为法术用得高明,白及发现不了,谈话也不避着,讨论得十分大声。

“放心好了!”

另一人略有几分得意地笑道。

“我们已经全部想办法拦住了。童子和后辈直接压住便是,难道他们还敢和我们作对不成?至于前辈……前辈哪里会来听白及这种小子的讲习会?就算真有人来,路口那边马上就会有人想办法把他们引开。今天我敢保证,但凡是个人,就绝对不可能靠近这个道——”

咯吱——

忽然,道场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说话声,众人皆是一怔,朝那被打开的门看去。刚才,他们分明没有听见一点脚步声——

白及听到有人开门,他又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气息,只觉得老师所化的童子来了,便睁开眼望过去,然而,他一眼看去却没有看到人,一愣,视线下移,才看见推门而入的是早晨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那只小白狐。因为道场的门槛对她来说高了几分,小白狐蹬了好几次腿、费了好些劲才跌跌撞撞地跑进门里。迎上他的视线,白狐居然面露几分怯意,缩了缩脑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在这种场景下,云母的确是有些胆怯。

她大概是半个时辰前睡醒的,睡醒后就从白及房间里跑出来,本来是想找师父的,结果师父没有找到,半途却看到有几个年轻修仙者在议论白及讲习会的事,还四处拦着人不让过去,遇到比自己年长的就装病将人引走。

云母在竹林镜中多少也看了白及年幼时候之事,不必多听就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她自然觉得有些生气。她本来是想以人形偷溜进来假装归山之人,可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统一的着装,归山女弟子不多,总不能平白冒出一个来,想来想去,她还是原型就蹦蹦跳跳地来了。

也不知道山中的灵兽能不能过来听讲习。

云母十分忐忑不安,却没忘记在进来后礼貌地用额头将门重新关好。她定了定神,努力保持冷静地走到白及面前,顿了顿,爬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蒲团上,规规矩矩地坐好。

白及怔怔地低头,看着眼前这只小狐狸,居然是一副认认真真准备听课的样子。他愣了几秒,看天色居然已经到开始讲习的时间了,方才回过神。

虽不知师父为何未至,白及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片刻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张口开始讲了起来。

第47章

见白及竟真面不改色地对着一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小白狐讲起道来,正在门外等着看白及变脸的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与云母所担心的正好相反,在凡间的修仙者中,若是有人讲道能够引来山中灵兽,或者未开灵智但有灵心通人性的山兽,都绝对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上古有仙神下凡讲道,点化生灵,据说他们在山林中讲道时,自然会有有灵性的走兽飞禽被吸引围聚,一些心境通透的,当场就能被点化成仙。现在虽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点化成仙的时候了,神仙下山亦鲜少暴露身份,不过谁讲道时能引来山中走兽的话,依然是身上有仙人之气、道讲得有仙人之感的印证,说出去都是可以炫耀的事。

尤其这一次,白及引来得居然是最易出灵兽的狐狸,还是白狐。眼前这只狐狸额心一道竖红,相貌又生得十分周正,一看就是灵气逼人的模样,要引来这样的狐狸,他看起来是有多像仙人啊?

一时间,待在门外的年轻弟子心情都有几分复杂。眼见着白及已经开始讲了,那只小狐狸亦确实一副坐在蒲团上认真听、绝不是凑巧路过的样子,他们中便有个性摇摆不定的人道:“要不……我们也进去听听看?师父们都这么推崇白及,万一……万一他真的讲得很好呢?”

如果真的是有仙人讲道,他们当然是不可能不听的。这么多年来修仙者中讲道能引来灵兽的人屈指可数,个个都是修为极高的修士,甚至还有近飞升之人。五十年前还曾有一位老道士在讲道完后当场悟了道,立刻引来雷劫,渡劫升了天,他身边那些被引来的灵兽山兽,也好运地被他当场点化带上天作了童子。

其实他们中也有人并不讨厌白及,只是不敢不随大流罢了,现在亲眼看到白及尚未开口便引来了白狐,多少就按捺不住了。

开玩笑,如果真的能提升心境呢?能够引来灵兽的修仙者,错过这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进去的确是丢脸,可跟成仙比起来,丢脸又算得了什么?虽说在门外偷听也行,可终究没法静下心来好好打坐参悟……

动摇的人很快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情,不久就从同样面露纠结的人身上感到了同伴的气息,于是皆心中一定。

领头的人心高气傲,正是那认为白及自命清高的年轻弟子。他在外室弟子中也有数一数二的天资和勤奋,颇具骄傲资本,见白及引来白狐,又听到其他人立场不坚定的话,只觉得愈发不服,恼火道:“去什么!平时我们院中鲜少有山兽进来,哪儿有这么巧他一开口就引来一只!这只狐狸干干净净的,进了道场一个脚印都没留下,根本不像外长的狐狸,说不定就是白及养的,为了弄个名声就做出这种……喂、喂!你们做什么!”

“抱歉了,扶易。”

同伴中的一人愧疚地看了他一眼,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但头也不回地朝道场正门走去了。他走到正门口就去了身上的法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挺直腰背,像是刚到一般地踏入门中。

他一走,动摇的同伴们纷纷紧随其后,各自议论起来。

“其实我一直就觉得我们做得过分了些……”

“对啊,何必如此对白及。人家既入了室,又是关门弟子,掌门师父如此看重他肯定有道理。”

“唉,等讲习会结束,我还是同白及道歉吧。”

“对不住了,扶易。”

口子一开,哪里还堵得住。有了先例,其他人便有学有样,陆续歉意地朝领头的扶易点了点头,就慌慌张张地进了道场之中,假装成没来得及及时到的样子。纵然扶易在那里难以置信地“喂、喂”地喊他们,可哪里拦得住,不过一会儿之后,还留在门外的人竟是去了三分之二!

这样一来,剩下的人自然愈发尴尬,道场中已坐了不少人,虽不及高人讲习时的盛况,还有不少蒲团空着,却也有了几分同门互相交流探讨的味道,看白及的笑话定然是看不成了。

“扶易。”平日里与扶易颇为交好的人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我们也……”

他们平时是看起来最不喜欢白及的一群人,此时要下台阶也比其他人难得多,老实说并不想进去,可人总有从众之心,当发觉自己已不再是主流时,难免会感到焦虑。

扶易憋了半天,像是也下不好决心,过了好久,才道:“走!”

“去哪儿?”

其他人面露犹豫之色,闹到现在,他们多少都觉得累了。

“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