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的舌头尖尖地,带着几分水色,轻轻地勾了一下他喉结,却转瞬便离开了。
他带着一种庄严坐在那里,他却是一脸堪称无辜的笑意。
唐时的唇,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温凉干燥的手指被他湿热的口腔包裹。唐时的舌尖,从他透明的指甲上滑过。是非偏还不能撤去这手诀,甚至一动不动,否则前功尽弃……
他身体之中万般大道的衍化还在继续,然而唐时却也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里。
他抬头,对上了是非那清醒之中带着几分痛苦的眼神,却没有说话,而是一埋头,将他的食指深深地含入。
唐时似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要停下来,可是却如同受了蛊惑一般,他脑海里的画面交叉闪烁,痛苦炽烈得灼人。
他仿佛就是那一条蛇,有什么鲜艳明媚的东西在他的脑海之中晃荡,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滚烫了,沸腾了,而他不知所以然了。
唐时的眼底,有过片刻的清醒,而后回归到一片空茫之中。
此刻他的所有动作都是不自觉的,只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他执着是非的手指,湿润温热的嘴唇从他的指尖到指缝,从指腹到掌心,含着由浅到深,缓缓地吞入,又吐出。
是非身上,那熏过的千佛香的味道,似乎只能让人更加疯狂和迷醉。
唐时的手掌,滑入了是非的腰际,那里还有着当初的伤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将外面的血痂抠下来,任由鲜血流出,将外面的僧袍染成了深紫色。
而是非嘴唇上的浅紫色,却忽然之间加重了。
眉心上,那原本被金光驱散的黑气,重新聚集。
大道无形,千般衍化,他脑海之中无数的身影开始缓缓地聚集,是非手指回收,乃是千重佛印,于是一个“卐”字,便在他手掌之中缓缓地转动,与穹顶上那缓缓转动的巨大“卐”字,暗合了转动的轨迹。
唐时的眼睛底下,有几分血红的颜色,是非看得很清楚,他坐着一动不动,法相庄严。
方才那红蛇,因为被自己一指断为两截,临死之前的灵怨,却没有散去。
唐时虽是出身道门,却不用道术,一身的修为都邪门得厉害。
他曾想要度他,他却说不愿意。
出道入魔,本是他一开始对唐时的预测,只不过没有想到,便是那孽障也感觉出唐时此人心术不是正道,才会选择蛊惑他,从而影响他。
唐时本身就有一些看不过是非,只因为他二人之间有不同的道,所以心思便有细微的差别。
唐时心狠手辣,心魔也重,不像是是非,即便遇到什么蛊惑人心的东西,也从不会出现差错而走火入魔。
现在唐时便在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若有外人打岔,只怕他这一身的修为便要尽数费去,连经脉都要毁掉。
顿悟虽难,却不是不可以停止。
佛性自然,从不强求——唐时自然是可以继续这种行为,只是……走火入魔的,便会是是非了。
这世上,本无两全之法。
此刻,是非才真正地领悟到这一句话的意思。
他与唐时,必定有人要陷入走火入魔之中。
唐时打断他,或者是他打断唐时,效果其实是差不多的。
只是此刻,所有选择的权力都是在是非的手中。
他可以选择一掌拍开唐时,从此让他修为尽废,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否则,便是他自己,被唐时拉入无尽的深渊,走火入魔,至于下场……是非还不清楚。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的慈悲,让他已经运了灵力的手掌,无法落到唐时的天灵盖上,只能逐渐地消隐下去,同时将喉咙里冒出来的血腥气,咽下去。
他以慈悲度了世人,可谁又用慈悲来度他呢?
因为燥热,唐时两颊有些晕红,双唇却如沾了血一样,舌尖似蛇信,舔吻是非的手指,模仿着一种很原始悸动。他拨开了是非的僧袍,将自己贴了上去,迷离的眼中带着几分湿润,喉咙里有模糊的呻0吟。是非盘坐在莲台上,而唐时却盘坐在他的身上,是非唇线平直,一副不为外界所动的模样,他缓缓地将这一双看透了俗世的眼闭上。
唐时入了魔,无法自拔,只有那千佛香的味道,能够让他觉得安宁沉稳,于是在是非闭上眼的时候,他张口,将这沉稳纳入。
孽者也,心魔也。
是非吐出一口鲜血来,仿佛看到唐时用那种惯有的嘲讽目光看着他,笑他傻。
而他睁开眼的时候,原本已经有一片花瓣亮起来的莲花印记,便这样凋落了,化作了一片零落的光点,消失在他瞳孔之中。
这莲台正对着的穹顶上,那缓缓旋转着的右旋“卐”字,却缓缓地换了一个方向,诡异地变成了“卍”字。
唐时已经昏迷过去,衣襟散落,不堪入目,是非伸出自己颤抖的手来,点住他眉心,将这一段记忆从他脑海之中隐去,却因为自己体内灵力涣乱,险些再吐一口血出来。
丹田内一片翻江倒海,是非眼底那慈悲之色,因为穹顶真言的反转,有一瞬间的异变,不过却隐去了,紫府之中,那一枚已经凝聚的金丹,悄然破碎……
若是有人在场,便会被这一幕震撼——金丹修为,瞬间跌落。
他不愿被人度,只愿行他自己的道。今日他舍身度他,却不知是何人种下的因,又会结出怎样的果……
是非双手合十,却道:“今日我舍身度你,他日何人舍身度我?”
他既不愿被他度,便当做……不曾有过度好了……
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第十三章 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