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试图告诉天下人,这世上有如此优秀的剑客,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叶孤城并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惋惜之下,盖聂只能替他保密。
但是两人却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盖聂是任侠,是成名剑客,他与那些为人效力的剑客不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徜徉在天地间。
他已经过了,需要杀人而扬名的岁数。
但同时,正是因为超然的任侠身份,他本人也是很傲慢的,即使知道盖聂在哪里,能够见到他的人也很少。
因为他不屑见那些人。
但是今天,他却早早地准备好了竹席与山泉水,并几个下酒小菜。
他这朋友也是很怪,从来都不喝酒的,就算是再好的酒都不喝,只喝水。
喝水本身,如果想要投点精力也能翻出花样来,为此,盖聂特意请教了不吃荤,在喝水上颇有研究的小越女,对方告诉他,水分九品,以清晨从花瓣上收集起来的露珠为上上等。
盖聂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可能这么干,所以就选择其次的山泉水,他想,都是水,比起那什么从花瓣上搜集来的水,起码管够。
“吁——”是人令马停下的声,听见这声音,他立刻从房屋中走了出去,因为他知道,叶孤城已经来了。
盖聂一向没甚表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莫不是全天下大部分有名的剑客,都不是喜欢笑的?
他道:“叶孤城!”
白衣剑客翻身下马道:“盖聂!”
朋友相见,理当如此。
两人进了房间,在竹席上坐下。
不大的屋子中,萦绕着森林田野特有的芳草清香。
任侠虽然不同于隐士,但两者之间,却有点相似之处,就比如说时盖聂,等在江湖成名之后,还是选择居住在山林之中,与鸟兽虫鱼为伴。
明明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剑客,现在竟然表现出不想再入尘世的意向,这在天下人之中,也是十分少见的。
毕竟,随着秦国的国力进一步强大,倒是有不少想要一展抱负的士人或者将才纷纷入秦,想要在战国的舞台上一展身手。
想到这里,盖聂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这友人前来,难道也是因为要告别?
他可是听说了,秦国最近已经开始同赵国联系想要接走被他们遗忘已久的质子,他可是没有忘记,那质子,是他这老友从小教导到大的。
虽然不知秦国的公子什么模样,但是光看老师的风采,就知道他定然不会太差,现在正安然呆在秦国内的各位公子,可是多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果然,叶孤城坐下来,将他精心准备的山泉水一饮而尽后,便直接切入正题道:“此次我来,是为辞别。”
盖聂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道:“可是西行?”
叶孤城笑道:“正是。”
西面,是秦国。
盖聂道:“可是为了你手下的那个小子?”
他还没有等叶孤城说完便道:“我听说,今日秦国有将质子从赵国接回之意,然试探几次,都被赵王搪塞过去,似乎没有放人离开的意思。”
他道:“现在赵国内质子颇多,十年之前又有嬴异人逃离赵国之事,想要走,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听他这话,叶孤城脸上却带了轻蔑的笑容,他道:“十年前的赵国,与今日的赵国可不一样。”
盖聂没有说话。
他道:“十年起那的赵国,除了赵王还有平原君,还有平原君的飞骑队,此人虽不是将才,然目光之犀利,行动之果决,绝非常人可有,赵国多年可以相安无事,多靠平原君一力支撑,他不在,何以畏惧?”
平原君已经死了一年了,或许就是考虑到这点,秦国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质子接过来。
一旦将人带回,便代表着这个国家,再无后顾之忧。
叶孤城道:“更何况,我听闻赵王近些年沉迷于丹术,在平原君死后愈演愈烈,朝廷上也显现出颓败之势,不复几年前中兴之样。”
叶孤城平日说话,除了教导嬴政之时,很少会滔滔不绝,但就算盖聂看他沉默时,都觉得真的眼睛比寻常人要亮上许多,好像一切都看得很通透,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他给了盖聂全知全能的错觉。
然而刚才一番话出口,却把这种全知全能的错觉给落实了,他看向眼前人,眼中带有一丝敬佩。
任侠与士子的出名方式不一样,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剑练得十分好,脑筋也能同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学子一样,然而叶孤城却打破了这中间的屏障。
他经商经得好,书读得好,剑法也练得天下无敌,简直就是全才。
盖聂看着他,隐隐约约想到了现在虽然说是文信侯,但事实上几乎大揽秦国朝政的吕不韦,竟然觉得这两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盖聂压低声音道:“可是已经确定了归国时间?”
叶孤城道:“尚且不曾。”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道:“不过,应该就是近些日子。”
盖聂微微一顿,这话是说,他准备带着自己的学生强硬从赵国跑出去了?
想想看,叶孤城其实还真有这样的实力。
盖聂道:“可有什么是我帮的上忙的?”
言辞恳切,其中全是朋友间的善意,然而叶孤城想想,却觉得没有什么是需要帮助的,所以他也言辞陈肯地回道:“赵国而已,不足为据。”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的狂妄了,就算是现在身体不怎么样的秦王都不敢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