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之后,有小院一座,茅屋两间,驽马一头,母鸡一只,合起来,便是他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生存至今的小天地。
手刚刚按在柴扉上,“吱呀”的声音堪堪响起,就被一声更大的响动掩盖。
“不能啊~~”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给我孙儿娶媳妇下订的钱啊!”
“你们不能拿……”
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少年的耳中。
“是爷爷!”
他的脸色刚刚一变,一个惨叫之声,顿时让他的心中寒彻,炎炎夏曰下,全身的寒毛卓竖,好像瞬间被人将冰坨子塞入了脖子中一般。
“不……”
少年大叫一声,提着小酒坛的手无力一松。
“哐当”,酒坛破碎,酒液流淌,混着地上泥灰,合成了一地泥浆。
刹那间,水花四溅,柴扉洞开,从惊变中回过神来的少年,直冲向小院之中。
熟悉的院落之中,一团乱糟糟的,好像被洗劫过似的,便是那匹年迈的驽马,也被牵出了马厩,母鸡更是被绑着双脚倒吊在马背上。
这些东西,不能让少年的目光停留哪怕一弹指的时间,慌乱无比的,直接看向了爷爷居住的茅屋。
那里,薄薄的木门被一脚踢开,两条壮汉若无其事地步出。
其中一人光着膀子,两条胳膊纹满了杂七杂八的纹路,看上去好像斑驳的皮毛似的,另一人,好歹穿着上衣,一张脸上却满是横肉,一看就不是善类。
“晦气,这老儿真不经打,老子都还没用出力气呢!”
光膀壮汉,一边吐着唾沫,一边在手上掂量着什么,满脸晦气地道。
“谁叫你下手没个轻重的,别是昨晚在小桃红那推了半夜的磨,脑子都磨晕了吧,哈哈~”
横肉壮汉看了光膀子壮汉手中掂量的物事一眼,舔着嘴唇继续道:“晦气怕什么,有了银子,咱们就到坊子里去转转运,哪天时来运转了,也能把你的小桃红接回家去,生他十个八个的娃娃。”
“好,我们走……”
好像被横肉壮汉说动了心,光膀子满脸红光,猛地一攥,将手中的银子捏住,话刚说到了一半,正好见得了少年冲进了院子中。
“你们……”
他们的话,少年听得有清清楚楚,一股逆血冲上,噎在咙中,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刚刚见得他,两个壮汉先是一惊,随即若无其事地招呼道:“丧门星,你爷爷也让你克死啦。”
“哈哈哈~”
“寻个‘狗碰头’,装上往乱葬岗一丢,也算是全了你克死全家人的名声。”
肆无忌惮地大笑着,还不忘宣泄一番口中的恶毒。
所谓的“狗碰头”,就是单薄无比的薄木棺材,用这东西装上埋下,用不了两天,就会被野狗用头碰破,吃了个肠穿肚烂。
杀了人,还如此出言,显然这两个壮汉丝毫不将两眼通红的少年放在眼中,他们都是膀大腰圆的大汉,又是惯打了架的,普通成年男子没个十个八个也休想进得了身,又怎会怕了这么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
若是敢不服,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他们也不介意多杀上这么一个少年。
拨开少年单薄的肩膀,两个壮汉施施然向着门外走去。
“站住!”
刚走出不到两步,还没来得及牵上那匹驽马呢,两个壮汉便听闻身后传来一个冷然无比的声音。
两个壮汉回过头,正见得少年喘着粗气,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中,遍布血丝,有一种疯狂嗜血到了极点的恐怖。
壮汉的脸上,陡然色变。
这样的眼神,他们并不陌生,混不下吃食的时候,偶尔也去发发死人财,常常能见得那些专吃死人的野狗,它们的目光,就是这般模样。
心中一股寒意生起,还不待他们做什么呢,少年已经合身扑上。
无边的伤痛与怒火将少年的整个人燃烧,奇怪的是,在这种程度的情绪下,换了他人,早就疯狂了,可是在这少年的身上,却陡然生出了一种冷意,好像冷静到了极点,血红而清冷的目光之下,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不是绝情,而是一种特质,越是紧张,越是愤怒的情况下,人反而越发的冷静,冷静得令人心悸。
“哎呀~”
两个壮汉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在心中莫名寒意的驱使下,正准备斩草除根呢,忽然眼前一片昏黄,随即眼中一阵刺痛,勉强睁大眼睛望去,少年消瘦的身影,已然占去了整个视野。
近在咫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