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娃只好收回手,眼珠子还盯着那串芭蕉,悻然失意。
我没再继续理会旗娃,这时候我的心思早就脱离了“折叶子”本身,而是一直在用余光瞟着刘思革,思考对策。
到底该怎样去撬开他的口呢?
还是说这次就算了,回去跟王军英好好商量商量对策再做打算?
但我从来不是一个做事习惯优柔寡断的人,迟疑了大概一秒,决定没做好的我,就取下肩头的冲锋枪,对旗娃命令着说:“来,把枪给我拿好。”
旗娃楞盯我一下,也没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的接过了枪。
“你先动着,我去撒个尿。别东摸西摸的啊,只能折叶子!”说完我就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往刘思革的方向动去。
证据确凿,我可懒得再犹豫了。这老小子要是不承认,我今天还真要用手枪抵着他的脑门不可。
站着的刘思革在雨水拍打中察觉到了我的步伐,他转过头看向我,问:“这就好了?”
我摇摇头,默默的走到他身旁。
刘思革脸上的表情一凝,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盯看着我,不明白我的沉默。眼神和他交会一秒,我低下道:“老刘,这雨势大,你那手可别被雨淋着了。”
见我开口,刘思革才扬起嘴角,咧嘴一笑,褶子挤了半张脸。他点头道:“嗯,我搁在雨衣下头的,没毛病。”
说完他动了动藏在雨衣下的左手,示向我看。
我缓缓点头,又沉默起思考“话头”。这时心口开始猛跳,我开始担心,话头只要一出去,就如开弓的箭,没有回头路。究竟是敌是友,很快就能见分晓。可是,如果这老小子是敌,我会不会被他灭口呢?
他的身手我还没见识过,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斗过他。
思绪间我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手枪,手掌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尽管心里没底气,我口里的语气倒还挺淡然,我对刘思革说:“老刘啊,下次拿匕首往自己手上划,千万不要这么用力了。”
万万没想到,我会用这种直白的话语来启头!
刘思革先是一愣,然后两条眉毛一挤,立马回问:“啊?老吴你讲啥?我哪时候——”
还他娘跟我扯谎!
刘思革这番话让我心中的怒火即刻燃起。怒火之下,他这句话还没讲完,我就猛然抬起右脚,往刘思革的肚皮上顶了一膝盖。这一猛顶之下,刘思革的身体立即就失衡,他含糊着嘴里没说完的话,往后急倒。
这下木已成舟,要么问个水落石出,要么拼个头破血流。
但刘思革这老小子好歹也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在身体吃力后倒的过程中,刘思革迅速补上步子,调整回身体的平衡,硬是稳回了即将倒地的身体,转而往后急速退去。
几步猛退之后,“啪”的一声,刘思革的后背撞在了一株芭蕉树干上。猛烈的撞击,让芭蕉叶上积留的雨水,即刻如倾盆大水,洒在他身上。在这过程中,我已经掀开了雨衣,掏出了手枪。
手枪被我举起,我瞄向他,然后快步朝他逼去。
没等刘思革从撞击中反应回来,我就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我又是一拳打向他的肚皮,趁着他身体痉挛收缩的片刻,我利落的扯掉了他肩头上的冲锋枪,丢甩到一旁。接着,我退回几步,继续用手枪瞄向他。
“说!”我尽量在雨势中压低声嘶力竭,“今天那个老头,是不是你这龟孙子放走的!再敢跟我说假话,老子今天就毙了你!”
肚子被拳脚相加、冲锋枪被硬扯掉的刘思革,隔了好一阵才靠在芭蕉树上反应回来。
他痛苦的捂着肚皮,吐了一口粘稠的唾液出来。抬起头,老小子看到眼前是一口黑洞洞的枪口,痛苦中并杂起了惊恐。但他好像还说不出话,只得闭上眼睛,牙关紧咬,平息痛苦。
噼噼啪啪的雨声,迅速盖过了我的吼话。吼话之后,无人应答,倒让我有些难堪,不如我想象中的意气风发。但我也只能保持好举枪的手势,等这龟孙子缓过气来。
因为我清清楚楚的看到,这句话传入他的耳朵之后,刘思革脸上的惊恐与痛苦里,的的确确是闪过了一丝惊慌。但这仅仅是一瞬,一瞬之后,这老小子就闭上了眼,抹掉了那些转瞬即逝的细微情绪,惊愕与惊慌,从他那黝黑的脸上一并消失。
这倒是给我打了底气。
大概有半分钟时间,这小老子才快速喘着气,缓回了神。
但让我惊讶的是,老刘的双眼,根本不畏惧我的枪口。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手枪,和我四目相对,平日里的那副从容淡定再次回现在脸上。
刘思革慢慢站直身体,仰头挺胸,丝毫不躲避我的枪口与视线,正迎对我。那姿势,又传露着一种“大无畏”的意思——就如同反动派在行刑之前,地下党人的那种大无畏,那种精气神。
这怪诞的情景,让我觉得“正义”在天平上顺势一滑,滑到了刘思革那一方。他身体里装满了关于正义的信仰,而我,才是穷凶极恶的“邪恶”一方!
我估计,这老小子敢把腰挺那么指,铁定以为我是在举枪唬他。他明白我不可能对他开枪。
正在折叶子的旗娃,听见响动也靠了过来。见我正拿着手枪、打直了胳膊对着刘思革,这愣头青即刻僵住了身体,不知所措:“哎哟我操,建国哥,你这是……”
“正气凛然”的刘思革转动眼珠,瞟了旗娃一眼,然后又收回眼神,继续和我对视。他那紧闭的嘴唇,还是不肯打开。无声的沉默,让已经摆好“架势”的我有些恼怒。
我紧咬嘴唇,鼻孔长出一口气。
看来,这龟孙子是真咬定了我在唬他,觉得我动不起真格,就是摆摆架子——于是干脆懒得理我。无声的回击,总是最为有力的。
至少,他成功的在我的怒火里泼浇了一大盆汽油。
行啊,刘思革,当老子不存在啊!我颤抖着身体,怒气如摔破了的毒气罐子,飘然而上。老子当年在越南舔刀饮血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数小星星,看月亮呢。敌人我杀过不少,再多杀你一个假惺惺、扯谎话的战友也无所谓。觉得我在唬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想到这里,我便收回手,把手枪明晃晃的举在雨水之中。“喀嚓”一声,我拉了一下手枪的套筒,实打实的将子弹顶上了枪膛!
上膛完毕,眉目怒瞪的我,就将上膛完毕的手枪,瞄回了刘思革的眉心。此举的目的在于,我吴建国不是软柿子,也不是软壳乌龟蛋,我是动得起真格的——你要当我不存在,我就让你不存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审讯
事后想来,这番举动又是非常冲动、危险的——子弹就顶在枪膛,而我情绪又是波动很大的状态,如果手指上的哪根神经不听使唤,如果手枪不小心走火,那枪膛里的子弹,可真就是会破开刘思革的脑袋。
但当时那情况,我怒火中烧,那还有理智去思想这些,只想用一切办法去撬开刘思革的嘴巴,去查清“山民事件”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