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谋反(1 / 2)

朱祁镇没想到周氏敢干出这种事, 见她和钱氏拉拉扯扯,大怒着丢下石锁,就要上前去打她。对钱皇后绝对算不上宠爱, 不喜欢和她玩, 但感情很深,他从没想过和周氏合葬这种荒谬的事, 自古以来合葬的只有帝后。单凭新君生母这一条,连附庙都不一定够,还想合葬?

周氏原以为在自己死后能独霸皇帝的宠爱,连墓道都堵塞了, 别的妃子也没有迁过来, 那就只有自己独占皇帝。享用永远的快乐和尊荣, 具体怎么样还没想过。现在一到这儿来,先看到是钱皇后在这里缝衣服,当时就怒了。二十四年皇太后, 十七年太皇太后,霸气的不得了,谁都不让。

见钱氏大惊失色, 更为骄横,目中无人, 没把旁边几个穿着朴素, 仅穿了染色无印花无刺绣无缂丝的普通绸缎衣裳的男子和妇人放在眼里, 就盯着钱皇后, 自己一生大敌:“怎么了?瞽目腿瘸的皇后, 真能母仪天下吗?”

钱氏又惊又怒几乎被气哭,随即反应过来,心中不由得暗笑,陛下刚刚驾鹤西归时,你就以此为借口,鼓动宦官不让我当太后,如今还敢在祖宗们面前大放厥词。

她的眼睛如今已经慢慢调制好了——拿决明子桂花金银花枸杞等明目药煲汤喝,自己感觉眼睛很舒服清凉,似乎在好转,就真的在好转,鬼的体质就这么神奇。朱元璋觉得是自己精通医理,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朱祁镇瞠目欲裂,这哪里是不尊重钱氏,分明是不尊重他和他留下的遗命:“住口!你竟敢如此对皇后说话!”你叫什么来着?“放肆无礼!在朕走后,你们母子就是这样苛待皇后?”

朱见深:“没我,我什么事!”

万贞儿本来在屋里倒腾织布机,朱见深最爱穿松江府所造大红细布裁制的衣服,她试图弄出这种布,或是类似的、异常柔软且毛茸茸,穿着特别柔软贴身的布。正试着织呢,布的经纬线有很多种组合方式,同样是蚕丝,织的密就是绸缎,织的薄就是丝绢,全看手艺。忽然听到愤怒的叫声,不知道是谁,走到窗口一看,嘿这不是先帝吗?跟谁嚷嚷呢,祖宗还没出门轮到他嚷嚷了?我家万岁为什么一脸委屈?

顾不得多想,风一样的从屋里跑了出去。

周氏如今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最快乐的时候正是儿子当上皇帝,自己当上太后,彻底摆脱束缚的时候。那年很有趣,万贵妃三十五岁,她这位太后也是三十五岁。“万岁!我只想和万岁长相厮守,何罪之有?”

“朕不想!婢妾之流,也敢与朕合葬!你竟敢有这般痴心妄想,朱祐樘那糊涂皇帝,和他爹一样,在女色和宦官上犯糊涂。”

朱见深正以看起来很快实际上不是很快的小步趋行,心说:抓住一切机会骂我么?说我在女色上有点奇怪,我认了,宦官这件事您是真能说出口,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也莫过如此。

周氏一怔,生前虽然没得盛宠,但还是不错的,没想到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当即放声大哭:“我当了太后,当了太皇太后,就想和英宗合葬怎么了!怎么就不行!皇帝那么孝顺,他有什么错?我想合葬,不想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住在坟里”

朱祁镇唯恐她大吵大嚷惊动了祖宗,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不许嚷!”

周氏抱着他的肩膀,直往自己怀里拽,亦或是想要挤进他怀里。

志在必得的盯着皇帝,她死后照了照镜子,现在看到钱皇后的样子,就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朱元璋本来在旁边,一边盯着孙子们练武一边安安静静的看李东阳的《怀麓堂诗话》,仔细探究这个位高权重的内阁首辅的心性,不能亲自考察官员,就只能看他们的著作来推断其人的优劣与否。官员在谈论文学的时候,谈论的是政治,立场,党派,无人能出其右。他这本诗话品评了许多诗句的优点,夸的不错,但有些诗句能被夸赞,真是因为诗写得好,而不是写诗的那个人很优越么?

看到鬼差带来了一个女人,也没吭声,见那边鸡飞狗跳的闹了起来,忍耐到他们互相嚷嚷了好几句还没完,怒道:“朱祁镇,你连一个女人都处理不了?”太无能了。

朱祁镇紧张的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按到地上:“列祖列宗都在这里,不许放肆!”

周氏还没反应过来:“那又怎么了,我可是太皇太后!我是成化皇帝的生母。钱氏是什么?她连子嗣都没有,都说母以子贵”

朱见深尽量拖延还是到了这里:“娘,别这么说。别别别打!”

万贞儿大吼一声:“不许打我家万岁!”哦原来在打周太后,啧,要是看清楚了我就不喊了。

皇后们正在旁边打麻将作为消遣,什么都不赌,只是单纯的打着玩。俩俩下棋会忍不住关注旁边的棋局,干脆一起玩。皇帝们在远处练武,她们就避开些,愉快的享用荔枝,苏轼说得好,荔枝这种东西过半日香味就淡了,今日吃着刚摘下来的,果然异香无比。

京城里从来种不活荔枝树,长安都不行,何况是更远更冷的北京。南京才能吃到。这地方倒是奇怪,水果也不分气候,也不挑冷热,到日子开花,按时结果。

张秀作为明朝第一个太皇太后,远远的听见那边的吵嚷,低声叹气:“还是应该由皇后生下太子啊。”宫人所生的太子,虽然在教育之后也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可是会被生母牵累。

马明德皱了皱眉头:“我听说朱祐樘的儿子很是胡闹,那个张氏皇后跟你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张秀微微欠身以示谢意。她一点都不谦逊,扪心自问,自己真是个优秀的太皇太后。

孙氏笑道:“娘娘,那朱厚照还是个孩子呢,长大些兴许会变好的。”

朱棣闲着也是闲着,在老娘和老婆背后看牌,他在做燕王时有时候闲的没事也玩:“呵,那日我和爹说到人间的外戚,以张延龄张鹤龄的嚣张跋扈,皇帝的调停纵容,太后要是武曌都可以借口废帝。”

“周氏跋扈无知,王氏安静自守,哪有这般本事。咱们明朝的大臣,也比唐朝的大臣更多了几分风骨。”徐贞静幽幽的说:“张氏兄弟比起韦玄贞还差一些,虽然霸占民田,横行不法,煎银宫女,荒废法纪。还差皇帝那一句话。”

李显那句话才给了武曌借口,若没有那句话,即便是问政多年的天后也不好轻言废立。只要皇帝没说到天下这个话题,那就只是普通的外戚他普通的纵容。

朱棣伸手替她捋牌,哐哐哐捋好了一推:“你这么打不就赢了吗!”

徐贞静以目示意:赢这么大真的好吗?我打算小赢一把。

马秀英佯怒道:“刚刚叫你来玩,你不来,现在就别插手。”

“娘~”

孙氏没等眼神递过来,立刻起身告退:“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扫了扫自己坐过的椅子,把装满荔枝壳的盘子里端走。

那边的情况就是周氏终于朱祁镇的呵斥下二次大哭起来,钱皇后也在旁边哀怨的哭泣。

朱祁镇呵斥道:“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她,你们把她带走。”

朱见深有点着急了:“等等等会!别”

万贞儿在旁边急的攥拳头,提皇帝喊了一声:“都别吵吵了!听皇帝说话!”

“你怎么在这儿?有你什么事?听那个皇帝的话?好哇你呀,现在还敢冲我嚷嚷了!我~滴~天~呀~”

听见她哭闹的人无不头疼,万贞儿闪开半步:“那边是洪武爷,你再闹试试。”

她在狐假虎威方面挺有一套。

“嘎!”周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被吵到的人们都想笑。朱瞻基嘿嘿一笑:“洪武爷能止泼妇与小儿夜啼。”

朱高炽笑的趁机丢下石锁。晃着手腕:“你这小促狭鬼。”

朱见深被吵的头都疼,得了片刻安静才缓过来,扶她起来:“娘娘,列祖列宗都,都在这里,你不要吵嚷,父皇前些年时常被责骂。”他嘀嘀咕咕的劝了一通,从历代皇后都要织布裁衣、洗衣做饭开始说起,又说到别的非皇后所出的皇帝本来都能让亲娘来到这里尽孝,但他听说大部分人都不这么干,不只是尽孝,母亲也得服侍别人,更添辛劳。你想服侍从太*祖马皇后开始,一直到孙太后的所有祖宗奶奶吗?更何况你自己嚷出来堵塞甬道的事,祖宗们最重视是什么?是礼法。这件事合情不合理。

周氏对儿子的话还能听得进去:“可我要是不在这儿,不和你爹在一起,我去哪儿?我怎么办?别处还有皇宫吗?万贞儿她怎么还在这里!你们俩有完没完了?”

孙氏:“都闭嘴。周氏留下,去给祖宗磕头,然后干活去。先把衣服碗盘都洗了。”

周太皇太后:“什么?”我这样的身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是本分,怎么还得干活?什么叫干活?

“愣着干什么?我还要服侍几位皇后,你还以为什么,还不起来干活。我记得你勤快周到,快来。”孙太后可不想让她走,能干活的人越多,她越轻松。现在马皇后除了愉快的给洪武爷做饭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干,安排下去就完事了。什么和钱皇后不合,和万贞儿打架,钱皇后在织布,万贞儿去种菜,周氏去染衣服洗衣服,哪有时间不合?凡事不合都是闲的。

朱祁镇&朱见深目送太后把周氏带走,对视一眼:这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俩人默默的走回去,继续训练。

朱元璋收回要杀人的眼神,继续看书。书是白纸黑字,他拿着朱砂毛笔在上面勾勾点点,写了些评语,还需静观后效。就现在来看,当今的皇帝皇后都是糊涂的,太子虽有小聪明,但心思全然没放在国事上。

朱祁镇平时和钱皇后没多亲热,相敬如宾而已,现在日常除了瞪儿子,就是驱赶周氏。

万贞儿就躺在床上干瞪眼,一墙之隔的客厅里,周氏正拉着儿子哭诉自己命途多舛,宫里只有皇帝一个男人,他却不喜欢我。

朱见深故技重施,劝她离开这里,更名改姓可以逍遥快活。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狠。

之前问过别的皇帝的生母去向何方,听他们语焉不详的样子,有可能是改嫁了。

周氏:“不!我绝不会让你有了媳妇忘了娘。”

朱元璋强行把她扔到朱祁镇的房舍中:“她就住这儿。朱见深性格聪慧,或许能修炼有成,不要打扰他。”

朱祁镇:“我不想见她”

“没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