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一恐怕在床上打了有上千个哈欠,忍不住要招骆连过来,骆连虽是嘴上应着他,人却完全不动。难办难办,这个男人滴水不进,不怕被冒犯,更不愁会冒犯别人。虞一跳下床,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跳到骆连身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下巴往他宽阔的肩上衣搁,一手去扳相机:“我看看。”
他这般熟稔自来,骆连只能任他。只是收了收肩膀,又被虞一的脑袋往前凑了凑。他不喜欢这样靠近的距离,虞一的手却从另一侧肩膀穿过,牢牢地握着他的相机,一只眼还眯着,梗着脖子拼命往前够,要往那取景器中对。
霸王强上弓,虞一心里正乐,不想骆连那边松了手,一弯腰从他臂下钻了出去:“你拿着吧。”
“什么?”虞一一脸懵逼。
“你说给你带一台,就给你带了。”骆连在她身后翻翻找找,果然又拎出更大个的一只,“会不会测光?”
虞一歪着头左思右想,明白前后。合着骆连在窗前调了半天,是试试给他的这部相机,测光好不好用。以前在大学时候身边也有会玩胶片的朋友,虞一只会用数码,但也明白光圈,快门,白平衡是怎么一回事。
眼珠子轱辘一转,虽然晓得测光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摇头:“快门和光圈懂一些,测光是怎么看不知道。”
骆连端着相机面向窗外:“光圈和快门是用来配合调画面的曝光,数码可以调白平衡,胶片却是由底片决定的,iso是固定数值。所以只用配合快门速度和光圈来看就好。”
他凑过去给虞一看手上的相机:“目镜里看,一个圈和一条线,线会根据当下的强光弱光移动,你只管调节快门或光圈,让圈对准红线就好。”
虽然不同的胶片机测光显示也各有千秋,但大多道理都是相通的,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虞一不是第一次听人说,所以不至于不得要领,拧了两圈觉得还顺手,忽然间转身将镜头对着骆连,
他背对窗口,逆光,而骆连在对面,正巧面对床头,一身敞亮。虞一飞快地拧动快门,测光准确,咔的就是一声。骆连正低头给相机上套皮套,闻声抬眼一扫,见虞一镜头对着自己,没做声地挑了挑眉。
骆连从包里抓出三只底片递给虞一:“拿去玩儿吧。”
虞一笑着答应,骨节修长的手指在他摊开的掌心一抓,却迟迟不挪开。他指尖微凉,细细碎碎地在他掌心的脉络上动,骆连手上三只胶卷滚来滚去,总算被他抓到手心,骆连收回手,背在身后搓了搓。
他转身要走,虞一一把扯住他:“哎,话说几句就要走,怎么天生一副和我话不投机半句多?”
骆连这下总算笑了:“不是我话不投机,是你没话找话。”
完蛋完蛋,恐怕有点过火,再下去会不会拆穿?但虞一觉着他看上去沉默,却绝不是呆傻的人,自己的有意靠近早该察觉了。恐怕骆连心中也不知道他打什么如意算盘,在他身上又悄悄合计着什么。
他这样的人,虞一知道一旦逼近,一开始绝讨不到趣处,因此内心早有设防。
晚饭时间,红桑来和众人打招呼,笑呵呵的,挨个招呼六人到庭前吃饭。红桑就是屋主的小女儿,住在西边最小的那培楼中。少女不像城中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条棉麻裙和外套,长发松松垮垮在脑后辫了个麻花辫,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有两只小梨涡。或许是常年在住在海边的关系,身上也有了淡淡的海水味。听说她的父亲在这一带捕鱼很厉害,所以才有这样多的屋子。
大飞和小葵都睡得迷迷糊糊,齐胜英和夏夭却看起来精神奕奕,骆连虞一前后屋内走出,看不出困倦,但众人肚子到此刻都有些饿了。
“你们来得早,今天又是头一天,招待要顶好,下午在水边打了渔,所以托别人招待了,现在才迟迟见面。”红桑笑着,一点都不像其他穷乡僻壤中怕人的姑娘。她将一碗碗香喷喷的鲜鱼面端到众人面前,碗内有葱蒜,新鲜的青玉,还有青菜鸡蛋,“下午刚出水的青鱼,不是多贵的货,在我们这一带很常见。”
姑娘的手艺恐怕是极好,蛋黄戳破了还会流汁儿,外头的蛋白却凝固得鲜嫩。几人尝了一口,都夸青鱼鲜美,坐在庭前的长凳长桌上低头呼噜面条。
红桑这才放心,不多久又端来炝炒的青菜,虾子,海蛎子,凉拌海菜和小鱼干。
一桌都是海里打捞的东西,这几天图吃个新鲜也觉得鲜美。
大飞是六个人中平日最爱吃海鲜的,在城中想吃上味道鲜美,做法又极讲究的海蛎子不容易,今天却占到这个天大的便宜,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桌上的壳子很快堆了一座小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