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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伏法

长安,夏蝉嘶鸣,暑热难当。

一大早,李恪便乘上一驾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亲仁坊的吴王府,沿着东市南面的横街往西直行。此行的目的,是要前往延康坊的魏王府拜会李泰。

亲仁坊与延康坊只相隔四个里坊,马车很快就来到了魏王府的西门。李恪昨日派人给李泰递了信,说要来拜访他,收到的答复是欢迎之至,但务必走西边的小门。李恪很理解李泰的谨慎——如今局势敏感,而他和李泰又是两个夺嫡呼声最高的皇子,所以他们二人的交往,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马车进了沿街的小门,停稳后,李恪刚一掀开车帘,亲自站在内门等候的李泰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朗声道:“三哥,你可是稀客啊,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呢?”

“瞧四弟说的。”李恪笑道,“咱兄弟有多久没见了?互相走动走动,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那是那是。”李泰哈哈笑道,“我巴不得三哥天天来!”

二人说笑着,并肩走进了内门。

在正堂坐定后,李泰屏退了下人。二人又寒暄了一阵,话题便转到了追捕钦犯上面。“三哥不简单哪!”李泰道,“听说前几天,你把逃亡数月的前洛州长史姚兴逮着了?”

自从得知朝廷抓获姚兴的消息,李泰便惶惶不可终日,立刻去找了王弘义,让他赶紧把杨秉均弄走,可王弘义却很自信地告诉他:“姚兴什么都不会跟朝廷说,殿下不必紧张。”李泰问他凭什么这么自信。王弘义说:“姚兴跟随我多年,知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他要是敢随便说话,就不怕他流放岭南的家属有什么闪失?”李泰释然,可又不太放心,旋即命杜楚客去打探情况,没想到果真如王弘义所料,姚兴被刑部严刑拷打多日,却始终只字未吐。

李泰刚刚放下心来,昨日便又接到了李恪消息,说要来拜访他。李泰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天知道姚兴在被李恪交出去前,有没有跟他说什么呢?

所以此刻,李泰便迫不及待地出言试探了。

“四弟的消息可真灵通。”李恪笑,“这朝中的事情,怕是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三哥这么说就抬举我了。”李泰也笑道,“我只是偶然听说罢了。”

“那关于这个姚兴,四弟还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好像说这家伙骨头还挺硬,在刑部吃了不少苦头,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姚兴在刑部是没说,不过……”李恪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李泰强忍着内心的紧张。

“他之前倒是跟我说了件事,把我吓了一跳。”

李泰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盯着李恪:“他跟三哥说什么了?”

李恪迎着他的目光:“杨秉均的下落。”

李泰的心脏开始狂跳,却仍装糊涂:“杨秉均?就是原来姚兴的上司、前洛州刺史杨秉均?”

“正是。”

“三哥方才说吓了一跳,是怎么回事?”

“四弟,假如有人突然告诉你,说杨秉均藏在我的府上,你会不会吓一跳?”

饶是李泰再怎么强作镇定,此时也不禁变了脸色。他眯起眼睛:“三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恪微微一笑:“四弟这么聪明的人,还需要我把话挑明了吗?”

李泰沉下脸来:“三哥,这里就咱兄弟俩,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好吧,那我便明说了,姚兴告诉我,杨秉均就藏在你的府上!”

李泰腾地一下从榻上跳了起来,厉声道:“诬陷,这完全是诬陷!三哥怎么能听信这种人的话?!”

“四弟,别激动。”李恪淡淡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就咱兄弟俩,又没外人,你这么激动干吗?”

李泰紧盯着他,胸膛一起一伏:“三哥,你明说了吧,你今天来究竟想干什么?”

“你说我来干什么?”李恪微笑反问,“我要是真想干些什么的话,不是应该入宫去见父皇吗?”

“你少拿这种无稽之谈来威胁我,像姚兴这种狂悖之徒说的话,父皇是不会相信的!”

“四弟,照你这意思,我今天是来错了?”李恪冷冷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把这个消息禀报给父皇,让他老人家来决断?或者让他老人家直接派玄甲卫到你府上搜一搜,看姚兴到底是不是诬陷?”

李泰愣住了,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冷汗,片刻后才木然坐回榻上:“三哥,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不向父皇禀报?”

这就等于是默认了。李恪一笑:“我跟你又没有过节,干吗害你呢?你要是出了事,不就让承乾称心快意了吗?”

李泰听出话外之音,眉头一蹙:“三哥,听你这话,好像对大哥有看法?”

“实不相瞒,我对他是有看法。”李恪道,“我认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未来也绝不会是一个好皇帝。相反,我更看好你,四弟。”

李泰大感意外,同时满腹狐疑:“三哥,这种话,可不敢随便讲……”

“四弟!”李恪骤然打断他,“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见什么外?我若不是真心这么想,今天何苦到你这儿来?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说心里话,那我现在就走。”说完便站了起来。

“三哥留步。”李泰连忙阻拦,“我不是不想跟你掏心,只是……只是感觉有些突然。”

李恪笑了笑,重新坐回去:“我这几年都在安州,咱哥俩走动得少,所以你才觉得突然,并不等于我今天才有这个想法。”

李泰点点头:“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杨秉均的事情,三哥有何良策?”

“很简单,你把他交给我,我把他交给父皇,这事情就过去了。”

“万万不可!”李泰一惊,“就这么把他交出去,他一开口,我不就全完了吗?”

李恪轻轻一笑:“我又没说要交给父皇一个能开口的杨秉均。”

“三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