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凌清宵说,“你提起他时的语气、神态,无一不在印证这件事。”
洛晗沉默了一会,叹道:“原来,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吗。道侣对你们来说,是夫妻的意思吗?”
“是。”凌清宵应道,他难得多管闲事,多说了一句,“我观你年纪并不大,连书都没有读完,就想着成婚?别是被什么人骗了吧。”
洛晗又回头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脸上表情非常诡异。凌清宵说这句话的时候,恐怕没想到他口中的那个“骗子”,其实是他自己吧。
明明在天启纪的时候,凌清宵为了婚礼不择手段,天天夹带私货,以各种“无意”的角度给她看婚礼相关资料。结果现在,他冷着脸,毫无感情地说,你这个年纪应该读书,不要考虑结婚。
“好。”洛晗点头,“你的建议我记住了,等以后有机会,我会转告他的。”
凌清宵并不关心她口中的“他”是谁。他抬眼看了眼天色,出来说话这段功夫,又浪费了许多时间。凌清宵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的话就赶紧回去睡觉,不要耽误他处理政务。
洛晗难得打开话题,趁机询问:“我刚刚回来,许多事情都不了解。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想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上古禁术现世了?”
凌清宵有些意外,他没料到洛晗会问这些事情。他说:“这是我的事情,你无需担心。”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我想知道更多内情。”洛晗正色,说道,“我既然担着天道的身份,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守护六界和平不光是你的职责,也是我的。”
凌清宵没有纠正洛晗,六界和平可不是天帝的责任,天界昌盛才是。不过这些话无需说出来,凌清宵道:“没有内情,一切如你所见,仙界和魔界本就有宿仇,如今利益冲突,矛盾激化,走到这一步在所难免。这一仗,迟早都要打。”
“那你和云梦菡呢?”
凌清宵明显顿了一下,洛晗见他不言语,补充道:“我并不是质问你的意思……好吧稍微有一点。但我真的想知道,你和云梦菡、夜重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晗承认她有一点点不高兴,她把私人感情包上公事的皮,大义凛然道:“我问这些并不是为了打听你的私事,而是为了天下大义。为政者当以苍生为要,不应该因为私情而干扰判断。如果你和他们有感情纠葛,开战的时候……”
“没有纠葛。”凌清宵忽然加重语气,打断洛晗未竟的话,“我对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私情,即便有,也是杀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凌清宵一直淡漠冰冷,直到说到夜重煜和云梦菡的名字,他才终于有了属于人的感情。这并不是她熟识的凌清宵,洛晗不能再逼问下去,而是道:“这就好。既然你并没有感情偏向,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要彻底消除上古禁术,回到过去找我男朋友,你也要铲除外敌,巩固政权。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凌清宵默然看着她,忽地一笑:“没错。你想要如何?”
“我们可以结盟,一起解决禁术危机。”洛晗说着站起身,站在凌清宵对面,道,“我是天道,虽然无法排兵布将,却可以在其他地方帮你。等事成之后,我们各取所需,你觉得呢?”
凌清宵是天帝,身上有着帝王天然的多疑猜忌。他没有回复,而是问:“你想要什么?”
看白日菩提树、玄龟等的表现,他们对他分明是戒备的。既然如此,洛晗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来帮他?凌清宵已经习惯了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若是洛晗无所求,她为什么还要结盟?
洛晗说:“我当然有目的。六界蒙难,我的法力和性命也会受到威胁。更何况,我要回去。”
洛晗说到这里,语气坚定,双眼灼灼发光:“有人在等我,我要尽快回去。”
这个理由本该非常站不住脚,但是凌清宵看着洛晗的神情,竟然信了。能有人帮忙总好过作对,凌清宵疑虑打消,颔首道:“好。天道深明大义,本尊提前谢过。”
“合作愉快。”洛晗说完,啧了一声,忍无可忍道,“你应该叫我名字。”
凌清宵并没有把这种细枝末节放在心上。事情比凌清宵预料的顺利许多,洛晗并不是想不开要跳崖,也没有闹天闹地给他添麻烦,甚至还主动提出来合作。他放了心,道:“夜已经很深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类似的话洛晗听过很多遍,她下意识应好,说完后自己都愣了下。凌清宵一见洛晗的表现,就知道她的道侣也时常和她说这种话。
凌清宵无意当什么人的替身,他不问也不提,一挥袖,他和洛晗就站在重光殿中。凌清宵说:“夜深不便打扰,天道早些休息,本尊告辞。”
凌清宵说完,身影就化作一阵银光,消失在大殿中。他走后,洛晗长长呼了口气。这实在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一个人,不久前她还对凌清宵动手动脚肆无忌惮,一眨眼,他就成了一个陌生人,和她连说话都隔着距离。
洛晗不由叹气。不过好在还是有进展的,她向凌清宵表明了态度,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不会拿她当敌人防备。日久见人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洛晗想完这些事情,换了身衣服就睡觉了。不远处的玉清宫中,凌清宵回到正殿,獬豸如一台石雕般守在阶前,凌清宵经过时,獬豸忽然开口说话:“她和你有因果。”
“那又如何?”凌清宵步伐不停,阔步进入殿中,“她有她的羁绊,我也有我的大业。时空如此漫长,大家各安一隅,互不相交,岂不正好?”
獬豸又恢复了石雕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它慢慢问:“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凌清宵决然地想,不会的,他不会有这种情绪。
他回到桌案前,拿起还泛着润意的笔,继续写刚才那封奏折。凌清宵登基后要处理庞杂的事务,还要兼顾修炼,时间永远不够用。为了节省时间,凌清宵已经彻底摒弃睡眠,但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他才写了几本,渐渐被一股困意席卷。
他撑在桌沿上,闭目养神片刻。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站在一片月昙花海中,脆弱的花瓣不断从身边飘落,身后有人唤他:“凌清宵。”
凌清宵回身,场景又忽的变化。这次他坐在桌前,握着另一人的手,在纸上勾勒什么。
凌清宵猛地回神,发现他坐在玉清宫中,手中握着笔,但面前并不是画纸,而是奏折。
场景衔接太快,凌清宵都有些反应不及。他不期然想,画面中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人回答,但是凌清宵心底自动给出答案。
那个人是他。
可是,他从未去过月昙花海,也不曾教人画画。这些到底是谁的经历?
另一个女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