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杏也没进里屋去。
她坐在外间的胡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先是微微摇头、然后又重重叹气。
直到外头的堂屋里变得安静了……
萧玉杏才又出去了。
她先是去了一趟厨房,和厨娘交代了几句;然后又去找了沈嬷嬷来,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沈嬷嬷很是震惊,失声说道:“难道说……是、是春明?”
萧玉杏叹气,“那还能是谁!难道你还不知你家大爷御下的手段……虎鹿羚那三个侍卫忠心耿耿到能为他去死!老吴是先老爷留下来的人,他陪伴你家大爷的时日、比先老爷的日子还长!陆九庭和楚真、并厨娘是后头来的,连京城谢府的大门朝哪边儿开都不知道……”
“难道说,不是春明,竟是嬷嬷不成?”萧玉杏低声说道。
沈嬷嬷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我倒宁愿大奶奶怀疑的是我!毕竟春明年纪还这样小,若真是她……那她是怎么做到这样,面上一点儿不显的?”
萧玉杏叹气,“嬷嬷快去吧!”
沈嬷嬷只得急急赶往县衙,去找官府圈定的牙婆——大奶奶吩咐了,得添两个身边得用的侍女,且今日就要办妥此事。
萧玉杏慢吞吞地往后院走……
刚走到二门处,迎面撞上了谢承安。
谢承安一脸铁青,见了萧玉杏,面上的神色又缓和了下来,朝她行礼,“嫂嫂。”
“阿安,这次你们来,太太可有说了……教你们何时回去?”萧玉杏问道。
谢承安摇头。
萧玉杏想了想,“此去二百里的广州府,有家久负盛名的白云书院,我让人去打点……等打点好了,阿安去书院念书罢!”
谢承安顿时面露难色。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学文练武!
萧玉杏没有理会他面上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没有人生来就爱学这些枯燥无聊之事,可这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不会,那就得倚仗会这些的人。”
“阿安,你别想着一辈子都指望别人……别人让你依靠、你才能在大树底下遮荫;若是别人不理会你的,你又如何是好?倚仗别人能干厉害、始终不如自己能干厉害。”
顿了一顿,萧玉杏又说道:“我也不管你到底爱不爱念书,总之,你去了书院以后,好歹能顶个肯念书、想念书的名头……也省得你阿娘、你哥哥成天念叨你。”
“至于你是不是真心想念书的,我也不来管你了。今后你要走的路、始终是你自己走。”说罢,萧玉杏朝谢承安颌首,转身进了后院。
谢承安呆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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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杏一进后院,就看到杜梅芝的侍女秋兰站在正屋廊下?秋兰的表情特别紧张,还用夸张的语气冲着萧玉杏大声说道:“……给大奶奶请安!”
萧玉杏微微一笑,提着裙摆走到正屋前,果然看到杜梅芝红肿着一双眼,满面泪痕地从堂屋里冲了出来。
——正屋的构造,是一进门厅便是堂屋,堂屋里两头通透,又分东西厢房。
此时杜梅芝急匆匆地从堂屋出来……
谁知道她是从东厢出来的、还是从西厢出来的!
不过,瞧杜梅芝面上的泪痕,十之八|九是去了东屋,看到伤得不省人事的谢承宣……给哭的。
萧玉杏走到杜梅芝身边,关切地问道:“大爷怎么样了?可醒了?”
杜梅芝呆住,瞬间面色惨白!
她有心想否认……
可对上萧玉杏了然的眼神,她羞愧万分,否认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期期艾艾地含混过去,“你、你说什么呀,我、我如何知道!”
萧玉杏一笑,也不理她,径直进了屋。
行至床前——
仍见谢承宣兀自沉沉睡着。
只床前的小杌子上,犹带着人新鲜坐过而留下的体温。
萧玉杏皱眉,看着谢承宣直叹气,“……你倒是不近女色,可桃花债怎么这么多!方露浓、章含蕊之流不足为惧,倒是这杜梅芝……着实是个大|麻烦呢!”
谁知此时趴在床上的谢承宣突然睁开了眼?!
他眼神空洞,瞪视着萧玉杏……不说话,也没动。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
她心想,他该不会是被她念叨着他的桃花给吵醒了,然后又误会她吃醋吧?
又及——
眼前的谢承宣看起来挺吓人的,他面如金纸,却偏又睁眼看着她,可眼神根本没有聚焦点?
他……像个死人。
这么一想,萧玉杏又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大爷?”并且打定了主意,若他不答,那她就上前试试他的鼻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料,她这一声弱弱的“大爷”,却仿似晴天霹雳一般,惊醒了谢承宣。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震惊地看向萧玉杏——
半晌,他面上露出失而复得的狂喜,两眼赤红,微喘粗气,还颤着嗓子不敢置信地朝着萧玉杏喊了一声,“……阿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