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一声。
笔尖猛地一滞,无意识划破了练习册的一页。
从刺耳的响声里回过神来,于渺渺抬起头,迎上陆启审视的眼神,状似平静地回答:“没有啊,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倚在书桌边站着的陆启还想再说些什么,于渺渺就已经开始起身推他出去:“好了好了,你有空在这长篇大论地教育我,还不如赶紧回去好好复习呢,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应该比我更忙吧?关于选科的事情……你放心,我有分寸。”
送走陆启之后,还剩下三道数学题的于渺渺却再也没有了写作业的心情。
她坐在书桌前,把爸爸给自己买来听英语磁带的复读机拿出来,然后,弯下腰翻了会儿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卷保存良好的磁带。
安静卧室里响起低沉的歌声,那个里程碑式的香港男歌手,声音永远都是温柔中带着丝丝沙哑,有那么一点的撕心裂肺,却又让人觉得柔肠百转,总之字字锥心。
“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床褥都改变;如果有幸会面,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惶惑地等待你出现……”
在他低缓的歌声里,于渺渺静了静心,继续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夜色越来越深了,复读机里的磁带也已经播完了一轮,现在重又回到那一首《明年今日》。
于渺渺终于写完了试卷上最后一道数学题,揉揉眼睛抬起头来,刚好看到挂在沉沉夜幕中的那轮皎洁明月。
月光清冷,淡淡倾泻下来,配合着繁星将夜空点缀得斑驳陆离。
她看了会儿,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刚想收拾书包睡觉,下一秒,却惊讶地在街道上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少年身影。
以为是自己太累所产生的错觉,于渺渺反反复复将眼睛睁开又闭上好几次,终于确认,原来真是颜倦。
他戴着顶白色棒球帽,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衬得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脖颈白皙得如云似雪。
道路上现在人烟稀少,他耳朵里塞着一副白色耳机,安静走在昏黄路灯下,模样懒懒散散的,走路的姿势却总让人觉得骄傲又散漫。
于渺渺其实没怎么看到过颜倦换下校服之后的样子。
所以现在,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双眼眨也不眨、近乎贪婪地看着他。
不知道就这么看了多久,直到少年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突然,于渺渺猛地从书桌前站起来,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她从卧室里出去的时候,复读机里的那首歌正好唱到了尾声。
客厅里于妈妈正吃着柚子看着爱情肥皂剧,听到于渺渺急促的下楼声,转过身来看她,有些惊讶地问:“渺渺,这都快十点了,你去哪啊?”
“我笔没墨了,去隔壁文具店买盒墨水。”于渺渺一边穿外套一边回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从容。
“哦……那你买完了就赶紧回来。”于妈妈点了点头,没有多想,继续沉浸在电视剧里狗血的剧情里。
毕竟于渺渺家小区门口的那家文具店,距离他们家仅有百米不到的距离。
一路近乎飞奔着跑下楼梯,直到跑到一楼,她才终于停住脚步,努力平复着自己太过剧烈的心跳。
深深呼出一口气来,于渺渺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快步走出了楼道口。
黯淡街道上,那个削瘦的背影跃入眼帘,清冷又单薄,仿佛远离浮世红尘。
快步追上去,在距离他还剩下不到两米的时候,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口他的名字,对方却突然猝不及防转过身来。
脚步一瞬间顿住,于渺渺有些手足无措地抬起头,正好跌入对方深不见底的眼里。
颜倦看到是她,下意识伸手摘下耳机,眼里带着极淡的讶异:“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瞬间被他摘下耳机的动作安抚下来,于渺渺站定,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佯装镇定道:“我笔没墨了,所以下来一趟。在这里遇到你……好巧啊。”
抬头看了眼漫天星河,颜倦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明明灭灭,隐隐有倦意:“是很巧,我刚从一个阿姨家拿了书出来,正准备回家。”
这些年来母亲缠绵病榻,除了看书,也没什么其他的爱好了。
于渺渺似乎看到,他眼里有某些沉重晦暗的情绪,像被乌云遮住的晴空,灰蒙蒙的一片。
她突然觉得,或许一直以来,自己都不懂他。
挫败感莫名其妙地涌上来,她低头揪了揪袖子,半晌,还是勇敢地开口问他:“我刚好要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要不然……我们一起走吧?”
颜倦垂眼看她,抿抿唇露出一个笑容来,十分干脆地点点头:“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瞬间所有负面情绪全都抛在脑后,于渺渺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两个人并排走在入了夜的小区里,空中繁星点点,道路两旁的街灯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偶尔靠得近了,会重叠在一起。
“颜倦,明天就要填分科表格了。”
一片安静中,于渺渺轻声开口。
他点点头,帽檐遮住眼帘,语气懒散,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你想好选什么了吗?”
于渺渺抬头看着他,口吻里有些纠结:“大概会选历史吧,我对历史还挺感兴趣的。”
此时夜色正浓,街道萧瑟,剩下的话到了嘴边,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可是,分科之后,就见不到你了。”
话音落下,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天音乐教室门口的林静深。
这样过于失落的口气,会不会被他听出什么端倪?
心跳得厉害,没等她开口补救,就听到颜倦淡淡的声音:“分科之后,如果你有题目不会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啊?谢、谢谢你……”
他好像没听出自己话里的少女心事,于渺渺微微松了口气,转念又想到那天林静深说的话,于是忍不住继续道,“可是……听说今年的文理科在两个不同的教学楼里,离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