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燕卿垂下眼帘去:“所以皇甫先生是承认了当年扮成小丑带走罗莎,以及曾利用过中药狼牙草混入亚瑟·威廉的药饮中,是么?”
皇甫华章轻轻舒了一口气:“是。”
皇甫华章将笔录转过来推到皇甫华章面前。刘清田一脸的谨慎,皇甫华章却只是简单看了看,便直接签字。
汤燕卿将笔录收回来,又打开另外一个本子:“我们再聊聊另外一个案子:肖恩。”
在手头已知的案件里,证据条件最为成熟的自然是罗莎的这一小丑案。而段胜轩的浮出水面,便让这一案子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此案皇甫华章也终于认了。
第二个相对已经比较成熟了的,就是肖恩的命案。此案只是卡在没有现场的直接证据和目击证人上,而且该案已经有了定罪的案犯马克,马克自己又坚持认罪,于是倘若皇甫华章自己不肯认罪,这个案子就也暂时无法落实。
针对这个案子,警方现在有什么牌,又需要什么,皇甫华章一样很清楚。
他便歪头去看了看刘清田。
刘清田便道:“不好意思汤sir,我的当事人今天应约传唤而来,是针对罗莎小丑案的。我当事人该说的都说了,显示出了十分的诚意。而警方如果想再同时介入其他案件的话,至少也请拥有相当的证据来指控我当事人,且拥有依法传唤的条件,再与我的当事人谈及吧。”
汤燕卿望向皇甫华章:“我以为今天皇甫先生是来与我开诚布公的。”
皇甫华章摊手:“我已经做到了。否则我连方才的那番话都不会签字确认。汤sir,罗莎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我犯下的罪过我认;至于其他的,不是我犯的罪,我为什么要认?”
汤燕卿不由得冷笑:“可是你我都知道,肖恩就是死在你手里!你留在窗子上的血手印是向念念示爱,可是原来你竟然不敢承认了么?”
皇甫华章也向前倾身,凝住汤燕卿的眼睛:“可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话,最终的定性叫做‘认罪’。可是汤sir,我没做错,我为什么要认罪?”
汤燕卿心下微微一跳。
“如此说来,熊洁的死、孟初雁的死,甚至s和周光涵,你都是如此认为的了?”
皇甫华章蓝眸平静如子夜时分的海面:“警方的职责是惩恶扬善。汤sir,请问在你眼里什么是恶,什么是善?难道死了的就是善么?你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有些人如果继续活下来,他们就会更伤害到真正善良的人。警方保护这样的人,难道是支持他们去尽情发挥他们骨子里的恶么?”
“那么那些被他们欺负到的人呢,难道就不是善良的,难道就不应该受到警方的保护了么?”
皇甫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盯住汤燕卿:“便如汤sir你,你身为警探,仿佛代表正义来审问我。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就是善,而非恶了么?”
这世上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而律法真的惩治的都是恶,保护了所有的善么?皇甫华章的话一定程度上是逻辑上的悖论,也许没有人能给出完全公允的答案。
而他的话更直刺到汤燕卿自己的心底。对于当年的事,他和皇甫华章之间,谁是善,谁是恶?那么今天这样对面坐着的两个人,谁才是有资格代表着善来审问恶的?
汤燕卿陷在悖论的泥沼里,额角渐渐流下汗来。
玻璃后面,贾天子急忙走向门口:“不行,不能让他这么继续问下去了。”
贾天子打断了询问,暂时撇开肖恩以及其它那一串案件,只针对皇甫华章自行承认了的罗莎一案,与刘清田办理了保释手续。
刘清田陪同皇甫华章离开警局,汤燕卿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小组成员这才过来与汤燕卿一起碰头。
关椋回想方才的一幕,也十分不解:“看他对罗莎一案的态度,我也以为他这次是来开诚布公的。却没想到他只认了这一桩,其他的还是死胡同。”
汤燕衣十分不甘心:“看来他对警方依旧怀恨在心,依旧还想与警方对抗到底。”
汤燕卿却摇了摇头:“我现在却觉得症结不在这里。他的承认与不承认,是源于他对不同事件的不同看法。”
汤燕卿让关椋放之前询问时的录像。
汤燕卿攥着遥控器和激光笔,在适当的画面停顿,给大家放大看皇甫华章的微表情。
“大家从这几处可以清晰看出他的愧疚。他对罗莎案是真的抱歉,所以他今天承认得很利落。也许也是因此后来虽然罗莎又遭遇车祸,可是却其实没有生命危险,这就是他对罗莎愧疚的体现——他没忍心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