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可能!”
大帐之中,鲁尔一脸的愤怒,他狠狠的将手套丢在了桌上,双手支撑着台面,狠狠咬了咬牙:“殿下,你可知道,这样的命令,只会将我军拖入绝地!”
就在鲁尔的面前,也是一身戎装的帝国皇储加西亚,面色冷峻,头盔之下,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压着眉梢,却显得那张脸色格外的阴沉:“我知道。”
“第十三兵团是骑兵。”鲁尔深吸了口气,试图压制下心中的恼火,放缓了语速沉声道:“骑兵的最大作用是野战,一旦进了城,骑兵的用处甚至还不如步兵!第十三兵团,只有留在城外野战,才能起到对叛军的最大牵制效果。可一旦进了城,我们的作用甚至还比不上一支普通的步兵!”
“我也知道。”
“你!你的要求,简直就是命令我拔刀砍断自己骑兵的马腿!”鲁尔大声怒喝:“不管如何,我绝对不能接受您的这个要求!虽然您是皇储,但我才是陛下亲封的第十三兵团统兵将军。殿下您只有观察使的名义,并没有节制我的权力。”
敢对未来的帝国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鲁尔是已经豁出去了。
外面的狂风大作,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的风雷格外的惊人,仿佛这个夏曰的夜晚,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加西亚冷着脸,依然这么紧紧的盯着鲁尔。
鲁尔被这位皇储看得有些发毛,但依然一挺脖子:“殿下,关于是否进城,我们在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商议好了!根据战局,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游离在城外寻求战机!这个决议,当初您也是默认了的。”
皇储的眼神毫无一丝动摇,但是他终于点了一下头,从怀里取出了一份卷轴来,轻轻放在了鲁尔的面前。
鲁尔一看,眉毛就是一挑:“从城里送出来的?”
他自然知道,这位皇储虽然是在自己的军中,但是对方毕竟是帝国的皇储之尊,和城中自有消息来往的渠道。
说着,鲁尔将这份卷轴展口来,飞快的看完了之后,顿时胖子的脸色也变了,他的手迅速的支撑在案台上,才没有让自己的身体踉跄。
这卷轴倒并不是什么调令,却只是一份封赏令。封赏令的内容,也看似和鲁尔没什么关系:皇帝下令封赏帝国宰相萨伦波尼利,同时对于萨伦波尼利所在的索罗姆家族上下都是大肆封赏,封赏之厚,赏格之高,都是让人瞠目结舌!仿佛皇帝恨不得将整个中央政斧的一半职权都送到萨伦波尼利家族手里一样!
换在往常任何正常的情况下,绝对没有一个皇帝会对手下的任何一个臣子做出如此疯狂的封赏。
鲁尔看完了这份封赏之后,脸色变化得很快,先是震惊,但随后聪明的胖子很快眼神里就闪过了一丝明悟,抬起眼皮看了加西亚一眼。眼看皇储居然也是神色凛然,丝毫没有什么恼火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是帝国未来的主人,可现任皇帝居然把一半的权力拱手送给了别的臣子,这位未来的皇帝居然一点不恼火?
权臣?
托孤!!!
这是托孤!!
鲁尔的心中顿时闪电般的划过了这个念头!是托孤,更是刻意的捧起萨伦波尼利来!为的什么?为的什么?
“平衡。”胖子的嘴里吐出了这么一个词儿,再次沉下脸来的时候,看着皇储的眼神就已经肃穆得多了,之前的愤怒和恼火,也全数消退了下去,只是却依然藏着一丝深深的不甘。
“我明白了。”鲁尔脸上抽搐:“就按照殿下您说的去做吧!全军……即刻突击,进城!”他用力握着双拳,只感觉到心中在滴血:“就算罗德里亚骑兵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我们也一定会护着您进城的……”
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或者说,鲁尔根本就没有选择。
他明明知道在战略上,骑兵放弃野战而进城困守是一件极愚蠢的事情,他明明知道突然貌似大军直闯叛军防线强行突击进城,部队会遭受很大的损失……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这份封赏令,既然是皇帝赏赐宰相萨伦波尼利的,可为什么会送出城来,交在皇储的手里?
很简单,这是一个信号!
老皇帝就是明着告诉自己的儿子:我已经不行了!已经托孤给萨伦波尼利了!而且,通过这份封赏令,老皇帝甚至不用多说一个字,就已经把未来的策略暗示给了自己的儿子:提拔萨伦波尼利,来平衡执掌军权的阿德里克。
不用一个字的遗书,不用一个字的明言,只是将这份封赏令转交一下,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更重要的是,鲁尔也明白自己不得不进城了。
皇帝既然已经托孤,那么就说明,皇帝快不行了……甚至很可能,此刻皇帝已经……康托斯皇帝一旦故去,那么城中必然军心震动!在这种时候,加西亚必须进城!必须进城加冕登基!!这是一个毫无选择的问题!
如果加西亚不能进城,城里没有了皇帝坐镇,那么军心不稳,奥斯吉利亚恐怕就很难继续守下去。甚至,如果城里没有皇帝,那么很可能,一切别有用心的人甚至会……不管怎么说,加西亚必须进城!而且是立刻!马上!
没的选!
胖子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愤怒的冲出了大帐,就传来了他的一声怒吼:“擂鼓吹号!全军整备!!所有军官军议!!一刻不到,军法处置!!”
沉重的鼓声也浑厚的军号响起,原本还算安静的大营里,顿时就沸腾了起来,无数士兵冲出了帐篷来,迅速的佩戴铠甲武器,骑兵扈从将战马牵来,辅兵抱着所有的重型军械来回奔跑。
枭枭的靴声,一个一个的军官飞快的冲到了大营来,尽管是紧急的召唤,但毕竟是帝国的铁军罗德里亚骑兵,这些军官里没有一个神色狼狈,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警惕和亢奋。
鲁尔转身跑了上去,站在台子上,看着帐篷里的军官已经到齐,胖子深吸了口气:“我没时间和你们解释了!今晚,全军突袭叛军,我们……进城!!”
这句话一说出来,帐篷里人人都是变色,更有的军官就忍不住大声道:“将军,是不是太急了,就算要进城,也要先给将士们一些准备的时间吧!战马还没有养足马力,队伍需要整顿。”
“是啊将军,还有我们进军的计划,也要周密的安排好,哪一部打先,哪一部殿后……这么骤然就下令的话……”
鲁尔阴沉着脸,看着这些将领,忽然就大吼一声:“都闭嘴!!”
他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头盔狠狠的摔在地上,满脸狰狞杀气:“你们说的,我现在统统都顾不上了!现在我只有一条命令!立刻各自下去整顿自己的人!一刻钟之后,我们就出发!辎重粮草什么的,统统丢掉不要了!”
“大人!!!”
一个勇敢的军官挺身而出,看穿戴似乎是一个旗团级的将领,抬头看着鲁尔,大声道:“既便是要进城,我们也应该做好计划再行动!进城需要突过叛军的防线,这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我们甚至可能全军都陷在敌人的包围之中!最好的办法是,我们整顿好之后,全军压上,以压迫姿态朝着叛军防线进发,引他们出来野战,只要击溃一两支叛军,然后等他们溃败让开道路了,我们才好从容过去——就好像咱们刚到这里时候打的第一仗那样。您这样贸然下令,不管一切,突然就要大家抛弃一切辎重,连夜出发,没有作战计划,没有周密的安排……”这个将领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来:“就算我们主战旗团的骑兵都能冲过去!可那些后勤的辅兵营怎么办?三个辅兵营就有上千人!他们可不是骑兵,没办法随我们一起贸然杀过去!难道要把他们全部丢弃在这里吗?!”
鲁尔的脸上肥肉狠狠的抖了一下,咬着牙齿,却不看这个说话的军官,而是扭头死死的盯着皇储双目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
眼看将军大人如此神态,几个高级军官心里都多少有些隐隐的震动,又有一个军官站了出来,却是军中的军需总长。
“大人。”
这位军需总长却是罗德里亚骑兵团里的老人了,从阿德里克的时代就开始在罗德里亚骑兵之中效力,资格也是很老的,就连平曰里鲁尔对他说话,都格外的尊重客气。
此刻这位老军需总长开口,鲁尔才深吸了口气,收起脸上的恼火,看着他:“请说吧。”
“大人,我们在这里已经驻扎了一个月,粮草的消耗都是靠就地补给,原本挟带来的已经耗尽了。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还有三万匹战马,可现在已经不足两万了。士兵的口粮,上个月还能每天发放八成,这个月已经减到了六成!我们的战斗力现在并不处在一个良好的状态,可以说,我们的士兵已经忍耐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天只能吃得半饱,大家都在咬牙坚持,只因为咱们是罗德里亚骑兵!可战士们还能咬牙忍饿,马匹却是不行的!草料的缺乏,我们已经开始屠杀战马了。现在剩下的一万六千多匹,也只能保证给八千匹战马最完好的喂养,其他的……都严重掉膘了!马力也很是不足。也就是说,既便现在要打仗,也只有八千匹战马能用!我们只能上八千骑兵!至于其他的……战马体力不足,强行上战场的话,对于将士的生命来说就是一种冒险!”
这个军需官眼神冷峻,继续道:“既便今天您不召集我来军议,我也要来找您,劝您退兵!我们在这里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最好是退入到东北方去,打下一个城镇来,补充给养,然后至少再有三五天的修整,战士们才能恢复到最佳的状态。可以这么说……现在我军上下,战斗力比战前,最多只未尝了六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将军您今晚忽然发出这样……的命令,但是我必须提醒您,这样的命令,是在那全军将士的生命去冒险!我们罗德里亚骑兵不怕死!但是,我们需要一个让我们赴死的理由!”
“理由!”鲁尔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胖子的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悲哀来……理由?
难道我对这些人说,因为皇储要回城去登基加冕!为了让皇储回去戴上皇冠,所以你们必须去死?!
“各位。”
就在鲁尔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的时候,皇储站了出来。
加西亚将头盔夹在腋下,走到当中,却对着周围的众将深深的弯腰鞠下一躬来。
皇储如此大礼,顿时让众将纷纷变色,赶紧将头都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