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迟和小刘飞快对视一眼:王铮在动摇。
“她还哭了。”王铮又开始喘气,“我……我原本很少见她哭。可她后来常常哭,尤其在知道我感染了病毒之后。”
小刘又问:“你当时想了什么?你最后还是动了手,谢绍谦做了什么?”
“谢绍谦就在屋子里,他催我快一点。”王铮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泪腺已经遭到病毒侵蚀,流泪哭泣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为了让王铮更方便下手,谢绍谦举起电饭煲,砸晕了两个老人。
“……然后我就戴上耳机,用菜刀做事。”王铮没有抬头,他垂首抵着双手,声音喑哑低沉,“很难切……我手上力气不够,谢绍谦不肯帮我,他说杀人他不行。我就全都自己做了。煮的时候他也不肯帮我,他还说太臭,所以跑到了外面。”
切分和烹煮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王铮累得瘫在了满地血泊之中,他的耳机就是那时候沾上血的。
雷迟直起腰:“为什么要戴着耳机?”
王铮:“……我要冷静。它能让我冷静。”
雷迟:“你妈求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不想杀人了?”
王铮:“我不知道……还是想的,就是……就是不太敢了。”
回忆起当天的事情,他终于显得慌乱不安。
雷迟:“所以你戴上耳机是为了可以更冷静地下手?”
王铮:“不做不行。如果把我爸妈放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在清理现场和往行李箱里灌水泥的时候,谢绍谦跟他说应当装作去寻找父母,最好去派出所报案,好让失踪显得更真实些。泼天的大雨当时仍未停,王铮仍旧装成一个臃肿胖子回到家中。卸下伪装之后,他套着黑雨衣出门,在福兴三村附近转了好几圈,还问了几个人派出所应该怎么走。没人给他好脸色,王铮最后才来到危机办,见到了雷迟。
“你动手的时候,没有后悔过吗?”小刘忍不住问。
王铮呆了片刻,脸上又开始抽动。他的声音极低极低,几乎听不见。
“割我妈喉咙的时候她痛醒了……她已经不能说话,但我知道她讲了什么……她说铮铮,妈妈痛……”王铮剧烈地发起抖来,“我一边哭,一边切……我也不想的……我也很难过……”
雷迟抓了抓脑袋,冷漠地盯着颤抖的王铮,起身离开审讯室,让另一个人来接替他。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拨开雾气,走出了危机办的办公大楼。在院子里透气的时候,他看到了办公楼侧门边上钻出了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几乎就在瞬间,雷迟一下来了精神。
那是一只小猫,大耳朵大眼睛,正盯着他看个不停。
“……嘘。”雷迟不懂应该怎么招呼那只小猫,嘘了半天,小心蹲下来,冲它招招手,“喵?”
他喵得粗犷,小猫汗毛直竖,转身跑进了侧门。
侧门里只有一个办公室,那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拥有小猫。
雷迟起身往调剂科走去,途中还抻了抻自己的衣服。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烟草臭气,他不确定白小园是否适应这种味道。
沙猫窝在白小园的办公桌上,看到雷迟走进来,下意识地紧张得尾巴都竖了起来,中气不足地朝他喵地吼了一声。
雷迟:“……”
真好玩,他心想。
唐错和白小园都在伏案工作,白小园抬头看他一眼,对他点点头打招呼,继续琢磨手头的资料。
“秦戈呢?”雷迟问。他确实有事情要找秦戈问,秦戈似乎也要找他沟通什么难题,他对自己说:我可不是专门为小猫而来的。
“和谢子京到楼上开会了。”唐错扬扬手里的资料,“又有工作安排。”
雷迟:“最近并没有大型活动。”
“不太大型。”唐错笑道,“不过今年高主任打算给机关部门和高校的哨兵向导都做一次海域筛查。”
雷迟了然:“因为毕行一那件事?”
唐错点点头,似是欲言又止:“……总之就是这样了。我和小园拿到了一些资料,正在研究。”
雷迟终于逮住了机会,转头去看白小园和她的猫。他忽然发现白小园的桌面上放着一副十分眼熟的白色头戴式耳机。
他顿时想起自己为何对王铮的耳机感到熟悉了:他确实曾在白小园的桌面上看过不止一次。
“你也喜欢听音乐?”他问白小园。
白小园一脸不耐烦地抬头,看看雷迟又看看他指着的耳机:“这不是听音乐的耳机,是我们哨兵专用的白噪音耳机。”
雷迟顿时一愣,说着“不好意思”,拿起了白小园的耳机。这副耳机与王铮那副完全一模一样,机身上涂装着一个颇大的h字样。
“这是索立m系列的高端白噪音耳机。”白小园把因为雷迟的靠近而显得愈发紧张的小猫抱在怀中,“对你不适合,三万多块一个呢。”
雷迟:“为什么不合适我?”
白小园:“这个耳机只能听专用的白噪音,是给没有办法在日常生活中维持平静心态的哨兵用的。简单来说,这个耳机里的白噪音,只有哨兵和向导能听得清楚,你是狼人,你最多只能听到一些很轻的杂音。它也不能听音乐,你买也没有用。”
白小园一脸“不要打算跟我用同款你没这个机会”的坚定表情。
雷迟先是想问白小园因为什么不能保持平静,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半丧尸化人类能听吗?”
“肯定听不了好吧?”白小园认为雷迟的理解能力显然很低弱。
雷迟:“谢谢,有机会请你吃饭。”
白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