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医生,孩子是狼人的……不,我不是自愿的……我不想生一个强奸犯的小孩,可是太迟了,处理不掉。
蔡医生,你很有名的……我听别人说你最心善,愿意帮我们这些可怜人解决问题。
蔡医生,求求你,帮帮忙。
帮个忙,解决这个孩子,那个孩子。
很容易的,帮帮忙吧。
……
无数的人,无数的手。他们全都朝着秦戈涌过来,手指抓挠在秦戈的胳膊上,湿乎乎的,像被冷雨浇透的躯体。
“你真的能帮我?”
一个声音从院史馆门口传来。
秦戈回头时,那些围绕着他的人全都消失了。院史馆就在他面前,佝偻的蔡明月颤颤巍巍站在楼下,没有风声也没有人声,只有她自己说话的嗓音,一颤一抖的,怕得直哆嗦。
“不要骗我。”她低低地说。
这是蔡明月的意识,她向秦戈敞开了自己的秘密,那些关于“孩子”的回忆。
秦戈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满腔的震愕和愤怒,面对着一个“海域”之中的虚像,所有的指责、唾骂,似乎都是无用功。
像是察觉他的情绪,蔡明月扁了扁皱巴巴的嘴,吃力地说:“我是在帮人。”
秦戈不想附和她。
“这些还不是核心。”他决定把注意力放在当前的事情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海域不正常的?”
蔡明月皱巴巴的脸抽搐了一瞬,显出极其不自然的神情。
“这非常重要。”秦戈强调。
“……三十三年前,有一个男人送妻子来妇产科,挂了我的号。”踟蹰片刻,蔡明月慢慢开口,“他是……我最后帮的人。”
秦戈正在等待她的下一句,忽然间只觉眼前一阵恍惚。
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前所未有地强烈,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从蔡明月的病床上跌落下来,坐倒在谢子京的怀里。
“一个小时了。”谢子京说,“你回来得很准时。”
病房里的白色雾气已经消失,秦戈筋疲力尽。他也仅能维持一个小时的巡弋,再长就很危险了。
病房的门被敲响,蔡易彬彬有礼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说的是毫不客气的话:“我进来了。”
就在他拧动门把手的时候,病床上的蔡明月忽然拼足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出去!”
门缝里,蔡易的神情复杂且狼狈:“妈。”
“出去!”蔡明月又喊了一声。她自己自己摘下了氧气罩,大口大口地喘气。
门终于关上了。秦戈从地上爬起,才走到病床边上就被蔡明月抓住。
老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可怕的激动。
“那个男人……我最后帮的那个人……他要我帮他杀了他的孩子。”蔡明月喘着气,声音像一截一截的罡风,喑哑地从她喉咙里往外挤,“可是……我大意了……我做错了……所以是那个孩子诅咒了我……”
秦戈和谢子京心中都是一紧。秦戈握住了蔡明月的手,忍着心中厌憎,轻声问:“你慢慢说。”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蔡明月的手像是钳子一样,恶狠狠地擒住秦戈的手掌,仿佛他就是那个给自己施加了诅咒的婴孩,“可他没死成!”
第12章 血与酒12(补丁)
蔡明月手里的第一个死婴,完全是意外。
因为难产和脐带绕颈,孩子出生后不久很快死去。她那时候尚年轻,看到产妇的家人冲自己奔过来,还以为会遭到唾骂或殴打。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年迈的老人握着她的手,不断小声致谢。
那孩子是个女婴,少了两根手指。她的父亲是一个强奸犯,母亲只有16岁。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想要她。
“既然死了就算了。”他们小声说,“蔡医生,你是好人,我们一辈子都会多谢你的。”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会来找蔡明月。残缺的婴儿,性别不对的婴儿,特殊人类的婴儿……他们全都不要。
蔡明月和妇产科里接生的几个护士一起,成为了保密者和执行者。
“其实也没有多少个……我们并不是谁来找都会答应的……”蔡明月的声音嘶哑,正在折辱她的病痛已经消磨了她大部分的活力,但她仍在吃力地试图为自己辩解,也仍紧紧抓住秦戈的手,不让他退开半分,“我会筛选。”
而其中,不被家人期待的孩子,患上了先天疾病的孩子,很容易会成为被筛选下去的那一个。
有的时候是产妇自己哀求蔡明月: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苦衷,她不能让自己充满艰辛和苦痛的生命里又增多一个负累。
有时候是产妇的丈夫,或者他们的家人。太贫困了,家里吃饭的人太多了,太难了,太苦了,特殊人类太可怕了……对他们来说,孩子带来的不是幸福与快乐,而是能预见的灾厄。
“他们什么错呢?”蔡明月颤抖着问,“都是可怜人……有什么错呢……有些小孩就算生下来,也只是吃苦……我帮了他们,我也没有错啊。”
秦戈低下了头,看着蔡明月的眼睛。
他非常累,非常疲倦,巡弋了非正常“海域”之后的不良影响正在他的大脑里不断扑腾叫嚣,蠢蠢欲动。被蔡明月所说的事情引起的恶感和憎厌,又令他喉中如同有血,粘稠的腥臭的血,连开口说话都异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