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姊,莫不是……”他们说话的工夫,四娘已经上去拍门了,待那扇大门打开以后,罗家那几个小孩先后就进去了,罗用他们在外边也能听到他们喊阿姊阿姊的声音。
“你们怎的来了?”不一会儿,便传出罗大娘的惊呼。
罗用向那汉子拱拱手,又谢过了白家的仆从,自己也跟着进了院子,很快又有一个妇人出来看了看,对门外的人笑了笑,然后又把大门给合上了。
阿姊食铺的吃食样式很多,每日里需要加工制作的量也很大,罗大娘在这边租了院子干活,一来不想被人打扰以及窥探,二来也是担心影响生产,于是干脆便关了门干活,外头还贴了张纸,让想要买货的人直接去阿姊食铺。
“听闻圣人让你到太学去教人算术,我便知你这几日便要过来,没想到你竟把这几个也给带过来了。”
大娘把七娘抱在怀里,又从炕桌上拿了点心给她吃,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又长了好些,这一路从离石县过来,瞅这几个小孩精神头倒是都不错,不像是吃了什么苦头的模样。
“阿姊近来可好?”罗用问她。
“好,好着呢。”大娘抱着七娘晃了晃,笑问道:“三郎看我这宅院如何?”
“?”罗用吃惊地看着她。
“前两日刚刚买下。”罗大娘高兴道:“一直租房子来用,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横竖生意不错,手头上有了些许积攒以后,我便一直寻思着要买个院子,我们在这里做惯了活计,甚都是现成的,也不想换地方,原先那屋主也是个厚道的,价钱也算得实在。”
“这院子倒是不错。”罗用笑道。
这长安城的房价可不是凉州城能比,崇化坊这边虽比不得光德坊,但到底也是在靠近西市的地方,长安城虽有东西二市,但那东市格调太高,并不如西市这边人气旺盛。
“先前也是不太够,入冬以后卖了些罐头,这才够了。”罗大娘满面的喜色,又道:“这院子我便让人写在了你的名下。”
“写在阿姊名下又有何妨?”罗用说道。
“眼下还是算了。”大娘摇摇头,说道:“五郎虽是好的,那家里头总归是不清净,翁婆年岁也大了,我就怕他们将来越老越糊涂。”
罗家姐弟几个在钱财上也并不怎么分得十分清楚,像这个阿姊食铺,罗大娘经营着便经营着了,罗用也从未提过跟她分钱的事,还有二娘那边也是,说白了现在还是罗用这边单方面付出,愿意给自家阿姊多些钱财伴生。
对于罗大娘来说,罗用待她慷慨,她自然也很高兴,不过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若是归了自己名下,将来很可能就要白白便宜了林春秋那两口子,她心里就很不乐意了。
那林春秋与林五郎虽也是兄弟,但他从小到大吃得比五郎好穿得比五郎好,干活从来都比五郎少,那样的人,现在还要自己与五郎再倒贴他什么,罗大娘光是想想,心中便是十分地不忿。
罗大娘拿了房契出来,罗用伸手接了,笑着说道:“那我便替阿姊先保管几年。”
“好生保管,莫要弄丢了。”罗大娘叮嘱道,在她看来,罗用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方面隐隐就是有那么一点不靠谱。
“阿姊尽管安心。”这玩意儿放空间里头再安全不过了。
“你这一次过来,打算住在何处?可要住这边?”罗大娘问是这么问,到底也是觉得不合适,罗用这回可是被朝廷封了官的,堂堂的从七品上,太学助教,怎么能住在她们干活的院子里呢。
“我还是住在丰安坊那边。”罗用说道。
丰安坊也算是在城西这边,距离光德坊不算很远,位置比较偏南,距离长安城南面的安化门和明德门都不远,马氏商行便在那边,罗用那些弟子们先前帮他买下的那个院子也在那边。
那院子现如今是侯蔺乔俊林阿枝三人住着,院子不算太小,倒是还有几间空屋,罗用他们这回就打算住那边。侯蔺是国子学教书,乔俊林是太学学生,再加上罗用这个太学助教,三人倒也合拍。
不过这时候倒也不着急过去,罗大娘让罗用几个先洗漱,他们这院子里就有专门修来洗澡的地方,那里边有灶台有热炕,能一边烧水一边给屋子里加温,地面炕面都是抹了水泥的,墙根下还有排水沟。
罗用四娘五郎几个轮流进去洗了,然后大娘又把六郎七娘那两个剥干净了洗刷一通,六郎那小子还害臊呢,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面颊都是红扑扑的,罗用瞅着有几分好笑,抱过来给他擦头发。
兄妹几人洗完澡,又吃了些东西,下午大娘她们正忙的时候,罗用几个就在屋子里睡得四脚朝天,一连坐了十多天的马车,到底还是有些疲累的。
大娘中间过来看了一回,见这几个睡得正香呢,便也没吵他们。
现如今她在长安城,二娘在凉州城,家里头就指着三郎四娘他们了,四娘到底年岁小些,主要还得靠三郎,现如今瞅这一个个的,长得都是这般好,三郎定是没少在这几个小的身上下功夫。
第212章 竖子无礼
罗家兄妹来到长安城的第一天晚上,便是住的马氏客舍,马四郎给他们开了两间上房,罗用带着五郎六郎住一间,大娘带着四娘七娘住一间。
黄昏那时候敲过了闭门鼓,长安城各坊的坊门便落了锁,待到夜幕降临之时,马氏客舍周边的街道上,许多商铺都点起了油灯,挂上了灯笼。
听闻从前油纸贵,大伙儿用灯笼也用得不如现在这般多,到了眼下,就算是最最普通的小食铺,也要在铺子外头挂上两个灯笼。
听闻这两年的元宵节,也比从前热闹许多,街道上的花灯比从前多了,不仅在外头的大街上有花灯,连他们坊间也有许多人家自己做了花灯挂起来。
“三郎此次进京,可是预备要在长安城定居?”
马氏客舍,马四郎在二楼厅堂招待罗用,茶几上一个小火炉正烹着热茶,马家兄弟与罗用各自裹着一件鹅绒寝衣,偎在软榻之上,面前是茶烟袅袅,耳中是琴声悠扬,身上的鹅绒寝衣还透着几分皂荚的清香。
这环境这氛围,着实是好得不能再好,也难怪他们这里的生意一直都这么好,即便是很多人家里明明已经置办上了鹅绒寝衣,会友的时候,常常还是要来马氏客舍这边。
“并非。”罗用刚刚睡了一整个下午,这时候被这里的氛围这么一熏染,竟又生出几分困意来了:“待到明年开春,我便回去了。”
“这长安城这般热闹,待你在这里住习惯了,就不舍得回去了。”马飞阳笑着说道。
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从前在离石县的时候,就喜欢呼朋唤友地胡闹,眼下来到长安城,就好像那小老鼠进了谷仓一般,整日里乐颠颠的,恨不得做梦都要笑醒。
“你道谁都跟你一般?”马四郎言道。
“还说我呢,今年开春那时候,你不也说不想走?”马飞阳当即揭他兄长的老底。
“三郎可是定好了住处?”马四郎不搭理他,他对罗用说道:“若是还没定好,不若便住在马氏商行,此去太学,并不算很远。”
“我便住在丰安坊那边。”罗用说道。
“那边离太学可远了。”马飞阳又说话了。
“无妨,我骑燕儿飞过去便是。”罗用不在意道。
“不如置办一辆马车吧,你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该有的排场总是要跟上。”马飞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