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个孩子的意思了,我这个当妈妈的嘛,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肖妈妈喜气洋洋地笑,这时眼尖的她发现站在肖诚身后的梁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拦住途经的侍者,吩咐说:“你去拿杯果汁来,这位小姐不能喝酒。”
旁人嗅出玄机,马上追问:“佩琴,我听着怎么不对劲,你是好事成双要升级当奶奶了吧?”
那个女孩子害羞起来,还柔情蜜意地看了身边的肖诚一眼,肖诚木头一般地站着,没什么反应,肖妈妈却眉开眼笑地表示:“说这个还早,到时大家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哪有不懂的道理,都纷纷道喜。
“失陪一下。”肖太太借口忙不再跟来宾寒暄,来宾们散开,这时肖太太佯装热情朝梁暖招呼:“噢,梁小姐来了,dy你来,我介绍小诚的好朋友给你认识。”
听到母亲喊“梁小姐”,一直背对着梁暖的肖诚脊背一僵,而后慢动作回放一般缓缓转过身,他难以置信的目光跟梁暖对上,随即慌乱地看向他妈,就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妈妈,怎么回事?暖暖为什么会在这里?”
“暖暖是你多年的好朋友,妈妈当然要邀请她来认识一下你的未婚妻了。”肖妈妈仿佛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失态,对于梁暖寒着脸也浑不在意,只是亲热地拉着那个叫做dy的女孩子走到她面前,介绍道:“dy,这位梁小姐是肖诚很多年的朋友,她爸爸是个绅士,她也是个教养很好的淑女,跟我们肖诚很聊得来,暖暖,这是dy,肖诚的未婚妻,dy爸爸是美国曼哈顿的地产大亨,妈妈也是商界女强人,暖暖你看,dy跟我们肖诚多般配啊,这个未来儿媳妇阿姨真是太喜欢了。”
肖妈妈不愧是女强人,她话里一个难听的字眼都没有,可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巴掌一般打在梁暖脸上,她被那十足的力道扇得耳边“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木然地想着,肖诚的妈妈可真是厉害角色啊,一句“她爸爸是个绅士,她也是个教养很好的淑女”,就如金箍棒一般,让她不能如孙猴子般当众撒泼发难。她笃定她梁暖为了父亲的脸面,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做出泼妇才会做的事继而成为别人的笑柄。她多高明啊,做的事更是让人揪不出错,梁暖甚至都没有办法质问她,因为她确实是向亲友介绍肖诚的未婚妻,是她梁暖自己一厢情愿,想当然地以为那个未婚妻指的就是她。
在她眼中,大概她梁暖就是个笑话吧?破产一无所有的灰姑娘,不知矜持,卖弄着姿色一心嫁入豪门重新过上奢靡的生活,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就应该跟驱赶野狗一样,拿着刀子棒子,不留情面地驱赶。
犹如坠入了一个阴冷到极点的冰窟,她感到彻骨的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肖诚妈妈笑吟吟的脸,只觉得这笑是一把尖锐的刀,伤人于无形,她爸总是说,这个世界善多过恶,可他从没有告诉过她,原来一个人的恶意竟有如此强的杀伤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的骄傲和自尊摧毁于无形。
她慢慢地将视线移到肖诚身上,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仿佛看见了她眼中的痛和恨,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头,以此逃避她谴责的视线。
梁暖恨他的背叛,更恨他的沉默,如果说他妈妈的刀割伤的是她的皮肉,那么肖诚,他的所作所为,捅的却是她的心窝。
她痛得快要死过去了。
“肖诚。”她盯着他,用眼神逼迫他抬起头来,“你告诉我,这位dy是你的未婚妻吗?”
肖诚在她的目光中溃不成军,过了很久才点头艰难承认:“……是。”
这个“是”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将梁暖彻底压垮,她摇摇欲坠,却咬紧牙关逼自己挺直腰板,她不允许自己被肖诚妈妈看轻,这个女人正笑微微地看着她,等着看她梁暖出尽洋相,她偏不,就算是输,她也要输得优雅漂亮。
“我都不知道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好朋友。”叫做dy的女孩仔细打量梁暖精致的眉眼,就连傻子都能感觉到对方异常的沉默,她还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用还算流利的中文说道:“梁小姐幸会,我的中文名叫叶微,你叫我dy就好。”
梁暖看着伸过来的那双光洁的手,迟疑了一会,还是伸手过去于她蜻蜓点水地握了握,用艰涩的声音低低说:“幸会。”
一切都木已成舟,梁暖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在她还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美梦的时候,肖诚已经悄然放弃了她,而他的父母,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接受过她。
他们为她设了一个局,要她识趣放弃。
被抛弃的女人,是该在这样的场合彻底为自己抱不平一回,然后成为上流社会所有人眼中的可怜虫,还是为自己留一分体面,安静走开,独自舔舐伤口。
这样屈辱的时刻,她居然还在冷静计较得失,甚至有了答案。
一个waiter经过,她从托盘上拿下一杯红酒,举杯对着肖诚,用身体全部的力气挤出了一丝笑:“肖诚,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这些年承蒙你照顾,这杯酒算我谢谢你。”
“暖暖……”不等肖诚阻拦,她仰头“咕咕”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杯红酒,这是生活赐给她的苦酒,她必须一饮而尽全部笑纳,以此惩罚自己的天真和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