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瑶知道苏嬷嬷的忠心的,便道:“嬷嬷只管说,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忌讳那些。”
苏嬷嬷顿了顿才道:“哥儿将来是有出息的人,可如今到底还小,就怕受不住富贵,折了福寿的。常言,贱儿好养。二奶奶还是谨慎些好。”
袁瑶想了想,觉着有道理,可佑哥儿到底是世子,又是堂堂镇远公的孙子,也不能真的贱养了去,先不说袁瑶舍得不舍得的,让霍荣知道了就首先不依。
“就是这理儿。”霍夫人忽然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一队手捧着各式物件的丫头。
袁瑶赶紧下炕去迎,把霍夫人引到东侧的炕上后,又亲手献了茶。
霍夫人道:“佑哥儿可是睡了?”
袁瑶回道:“睡了,不然屋里可没这么清静的时候。”
佑哥儿活泼,又不认生,也不爱哭闹,这么一个大胖孙子霍夫人没有不喜欢的,想起刚才在外头听到袁瑶主仆说的话,轻声道:“我看苏嬷嬷说的没错,孩子小就怕难养活,可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贱养了的道理。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我曾听阿榷他外祖母说过一法子,把孩子的名儿四处张贴,让千人听万人叫去,也不管是耕田下地的,挑水掏粪的,还是乞丐花子都随便叫去,保管好养活的。”
袁瑶道:“太太说的是。”回头吩咐屋里的人,“往后都不要叫小世子爷了,都改叫名儿,都叫他佑哥儿就是了。”
宫嬷嬷和青素应了是,又赶紧出去吩咐下去。
霍夫人带来的东西都是霍荣回来是随便在街上买的,给佑哥儿玩儿的,霍夫人自己则给佑哥儿一套长命锁,又说,过些日子到南山寺去求到平安符,给佑哥儿戴。
杂七杂八的事儿霍夫人说了一堆后,袁瑶知道霍夫人要说正经事儿了。
而到底是什么正经事儿,袁瑶多少能猜出几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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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人放下手中的八仙莲花白瓷的盖碗,道:“如今我们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外头多少眼睛要瞧着我们家出错的。虽说你们大嫂这些年来一直在打理着府里上下,是个能干的,可到底是一人计短,再加上你们大哥如今身骨又不好,她要忙里忙外的,终究不是个长久的法子。以前你坐着身子多有不便,家里也都怕你磕着碰着了,也就算了,可到了如今也是你该搭把手的时候了。”霍夫人边说边仔细瞧着袁瑶面上的神色,若是按霍夫人的推断,袁瑶这时应该欣喜若狂才是,只可惜现在袁瑶的面上滴水不漏。
袁瑶把剥好的蜜桔放霍夫人面前,再取过青雨递来的湿帕子擦擦手,道:“按太太说,我是不能再躲清闲的,再说如今二爷已是威震伯,往后多少应酬人情的,我也是要和太太学着该怎么个眉眼高低,日后才不失了二爷的脸面。”
霍夫人边听着边点头,说到霍榷如今的爵位时,霍夫人嘴边上的笑那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说着,袁瑶叹了口气,“只是太太不知道,我生佑哥儿时艰难,险些就都……”袁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霍夫人的脸上则有些讪讪,安慰道:“知道你不容易。”可说了这一句,霍夫人又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心虚。
袁瑶又道:“都过去了,我也不再想了,只是太太不知道,那会子要什么没什么的,只得我自己喂的佑哥儿,所以如今佑哥儿不好带,除了我他谁都不要,所以太太让我帮着大嫂一点,我倒是愿意的,只怕到时功夫不多。”
霍夫人是越听越坐不住了,屁股下像是有针扎一样。
大户人家家里那里有太太奶奶们自个喂养孩子的,可袁瑶那时候特殊,佑哥儿就只认他就在情理之中了。
虽说如今能给佑哥儿找个奶娘了,可佑哥儿还小得很,这一时就把佑哥儿丢给旁人照看,就怕会闹出个好歹来。
为了争个管家的事儿,闹得没个孙子,就得不偿失了。
霍夫人心中一时孰轻孰重,就分明了。
袁瑶见霍夫人面上动摇了,又接着道:“既如此,我倒想起一个帮手来。”
霍夫人一听,立时欢喜,道:“谁?”
袁瑶笑道:“太太忘了不是还有三弟妹吗?”
霍夫人怔了。
袁瑶像是没瞧见霍夫人的神色,继续道:“我听说,前些时候三弟妹已能帮着太太主持中馈了的,不过是如今身子不爽利才丢开手的。等三弟妹身子好了,太太再一提,想来三弟妹不会推辞的。”
霍夫人脸上火烧一般,没等袁瑶说完就站了起来,道:“这事儿回头再说,你歇着吧,就不用送我了。”
袁瑶还是依足了规矩送霍夫人,再回屋里。
宫嬷嬷不解问道:“二奶奶,以您如今的身份不说帮着打理府里的事务,就是主持中馈也没人说出不是的理儿来,可您怎么没答应?”
袁瑶笑道:“太太就是这心思,才来怂恿的我同大奶奶争上一争。可二爷如今是有自个府邸的人,只是《大汉律例》有定,‘父母在者,子孙不得分财异居。’二爷才不得不回的镇远府,也就是说以后我们这房终究得搬的,所以我为何要给太太当枪使,给别人做嫁衣的?”
“给别人做嫁衣?”宫嬷嬷道。
“你当太太会不知道二爷以后是要出去的?”袁瑶肯定道:“她知道的。她舍不得的是,分家后这府里的就都归大房了,她多少要给三爷这房争一争。可惜冯环萦是个扶不上墙的,她就想到了我。”
宫嬷嬷点点头,“果然还是二奶奶别掺和的好。”
袁瑶却摇头了,眯了眯眼,道:“我虽不会掺和,可也不能在这府里没了耳目的。”顿了顿,“这事儿还得等冯环萦小月子出来再说。”
罢了,袁瑶这才细细问起她不在时,府里发生的事儿。
春雨也向袁瑶跪认错了,要不是她当日的随口的无端猜测,也不会让盘领把她的话传到东院去,最后让冯环萦查了来,有借口为难西院的。
袁瑶让春雨回了去,又对青雨道:“叫化茧来。”
青雨愣,支支吾吾的,被宫嬷嬷训斥了一顿。
化茧那个曾经叫杜月婵的官家小姐,傲气、不屈,就似长在她身上的尖锐棱角,不但让自己一路跌跌撞撞的,也伤了别人。
自从被袁瑶叫进来后,化茧默不作声,青雨暗示了她多少回,让她赶紧跪下认错,化茧却不为所动。
可袁瑶也不问错处,只道:“知道为何这些人里头,就你被伤得最重吗?”
化茧身子一颤,好一会子才走到袁瑶的脚踏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给袁瑶磕了一头,道:“因为当日奴婢以为是勇气侠义,为芸香强出头,顶撞了三奶奶,让三奶奶嫉恨上了。”
袁瑶点点头,“后来呢?”
化茧又道:“后……后来,芸香不但因此没少被刁难,宫嬷嬷和尚嬷嬷还被奴婢连累了。”
“要是当时没你,又会如何?”袁瑶又问道。
“要……要是当时没奴婢,芸香最多……就是被罚月钱而已。”化茧羞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