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榷虽是文官,可自小也是随镇远侯霍荣习武的,身体好得很,加之年轻,一趟热水澡便驱了寒气,这姜汤喝不喝两可。
袁瑶出浴换后也换身衣裳,到东厢房来时,就见霍榷一身莲青宽袖的夏衣,腰带也不束,髻上也不扣冠,手拿册书卷,十分之随意歪在罗汉床上,姿态慵懒又不失优雅。
袁瑶一身浅竹青的上襦,月白的襦裙,湖蓝绣緑萼梅的腰封,发髻只绾了个纂儿,几缕垂在鬓间耳后的发丝还滴着水汽,除此便再无半点装饰了。
见袁瑶款款而来,霍榷放下手中的书,将罗汉床边案几上的一碗姜汤递给她,道:“司马空出山,此事非同小可,一会我还是回山庄一趟,和父亲议个长短。”
袁瑶饮了一口姜汤,道:“你便这般信我这回是将司马空给激出山了?”
霍榷笑道:“他们仿刘玄德三顾茅庐,礼贤下士,除了想司马空为己所用外,还想得一贤名,故而都是捧着哄着顺着,如今你将司马空较之冯道一通大骂,他自诩傲骨铮铮,怎能让自己落得比小人还不如的名声,势必会出山的。”
袁瑶将姜汤一气喝下后,赶紧吩咐青素给霍榷更衣。
别的一概青素都给整装好了,唯有发冠霍榷只让袁瑶给戴。
袁瑶两手捧着红缨金冠,待他弯腰低头,便将金冠戴上,顺着两缕绸带到他下巴处打了结,“可觉得紧?”
“正好。”霍榷道。
再踮脚调整下金冠,却见他满面笑意,袁瑶不由问道:“大人笑什么?”
霍榷故意待到发冠给戴好了才道:“果然是贵人给指了人家的,越发贤惠了。”说完便跑。
留袁瑶在后头满面恼羞道:“好不正经的爷。”
霍榷一阵朗声大笑应的她。
如今霍榷时常来小院,纳锦绣坊的两位妯娌有事倒是不方便来了,只得袁瑶到对门去,幸好也不过两步路。
待和唐家妯娌商议完绣坊的事回来,见霍榷落衙已来了,不但公服未换不说还满面愤然,只他一人端坐书案后奋笔疾书,把田嬷嬷吓得不敢伺候在屋里,只得守房门外。
袁瑶回身拿过青素手里的团扇,让她们都远些伺候,只身进书房去了。
走到书案旁,袁瑶也不多问只给霍榷打扇子,顺便将霍榷写的东西一目十行看了遍。
此时霍榷方开了口,“司马空已入仕,皇上授内阁中书一职。”
内阁中书品级倒是不高,不过从七品,但却能出入内阁。
司马空出山入仕他们意料中的,可为何霍榷却义愤不已?
袁瑶便猜测道。“可是司马空为难大人了?”
霍榷摇头,道:“只看不过二皇子厚颜无耻揽了这邀贤的功劳。逼司马空出山的可是海棠儿。”
袁瑶莞尔一笑道:“难不成大人还想给袁瑶请功?”接着又哄道:“只要大人知道便成了,再说袁瑶这般做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朝廷,是因大人惜才罢了。”
霍榷心中说不出地熨帖,可一想到二皇子还是觉得不平,道:“不成,这二皇子惯会投机取巧的,这回手伸得更长了。”将一份文书递给袁瑶。
是一份即将调任某处官职的名单。
“都是二皇子的人,”霍榷提笔又再疾书,“不能让他们得得这般轻巧。”
袁瑶再细看了遍那些官衔,其中不少是要职,便笑劝道:“大人只管放他们去,不用大人出手,二皇子他们这已在自掘坟墓了。”
霍榷不明,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袁瑶道:“皇上登基之初,一直被太皇太后所压制也不得不做傀儡皇帝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获大权,最为忌惮的便是再度被人牵制。”
听袁瑶这般一说,霍榷便明白七八分了,再看那份名单,“这两处可是扼住了皇上命脉了。”
袁瑶浅笑点头,“大人只管交他们给侍郎大人或者尚书大人,这般到时皇上迁怒,也罪不及大人你了。”
问题一解决,霍榷那吓人的气势自然就松开了,“好个狡猾的丫头。”
袁瑶则赶紧催他去更衣,“快去把公服给换了,看你把我一院子的人给吓得。”
霍榷自然是从命的。
然事情似乎并未顺他们意料发展,祯武帝并未发作了二皇子,正年富力强的他忽然提起了国本,欲立太子,并下诏在京七品以上的官员,外省四品以上的官员可举荐一人。
一时间朝廷内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其中以保荐大皇子的内阁党和保荐二皇子的王家党最为活跃,正因如此让一直默默为先皇后所出五皇子效力的势力也浮出了水面。
自然也有静观其变的一派。
霍榷将一白子落下,提黑子两枚后,对袁瑶道:“海棠儿如何看这回提名太子之事?”
袁瑶贯注于棋枰,道:“大人把方才两子还袁瑶,袁瑶便说。”
霍榷一时哭笑不得,伸手去轻刮她鼻尖,“不许趁火打劫。”
袁瑶赶紧躲他的狼爪,落下一子道:“大人可有想举荐的皇子?”
霍榷道:“若是贵妃娘娘有皇子自然就……可惜……”
“那大人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好让皇上将镇远府连根拔起?”袁瑶的说法很是奇怪,可霍榷却连连点点赞同。
“海棠儿觉得我该荐哪位皇子才好?”霍榷无奈道。
袁瑶抬头看他并未有半分迷茫,知他心里也是有了人选的,便道:“不如大人和袁瑶一道将人选写在各自手中,看看是否是同一人?”
“好。”霍榷一听这提议便觉有趣。
两人到书案前,各执笔舔墨,在手心中写下一人,罢了握起伸出,待袁瑶数完一二三,方一同开掌。
两掌中皆一个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