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2 / 2)

李烬从她身后慢慢走来,他的手放在她肩膀上,声音在她耳后,极低:“我最初学着,成为齐王世子,可没你这般挑刺。”

司以云闭上眼睛。

这是什么玩笑,是谁规定,要把一个好好的人,逼成另一个人?

她隐约猜到,李烬的疯魔,与这些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她不可能陪李烬疯。

她低头看着眼前的纸笔,其实,她不是不会琴棋书画,在教坊司,每个清倌都要学,但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活在框架里,每每被逼得受不了,就会提着裙子,跑到长廊的尽头,去听一曲笛声。

她抗拒这一切的安排。

作为抵抗,她抬起手,随便在纸上写字,刻意为之,笔画粗糙,字体粗犷,白白糟蹋一张澄心堂纸。

李缙倒也不恼,甚至颇觉好玩。

他放下磨墨的手,走到司以云身后,冷香融入她的暖香,宽大的肩膀将她笼住,他一手按住司以云纸笔的手,破有耐心的,教她写字。

不过,与其说是教,不如说是他强自捏着司以云的手腕,不顾她的意愿,在纸上写下一个字:烬。

“这个烬,知道是哪个烬吗?”他压在她耳畔,问。

司以云整天憋着火,语气生硬:“妾身知道,此字是,太子爷、自幼丧命的胞弟的名讳。”

这一下,触及李烬的底线。

李烬的力气倏地增大,将她反过来,他捏住她的下颌,额角浮现青筋,像在极力压抑什么,眼中隐约透着杀气:“再说一次?”

司以云迎着他的逼视,她心思通透,一下明白李烬的矛盾点,难掩恶意的戏谑地说:“太子爷知道,您还有一位胞弟吧?”

“胞弟因一些原因早逝。”

她配合着他,完全把他当李缙,本该遂他意,可是到这时候,李烬脸色微青,半晌,唇色发白:“住嘴!”

司以云又觉可笑:“太子爷不是想让妾身成为王朝云?那太子爷就是原齐王府缙公子,妾身没弄错……”

说到底,就是李烬嘴上说着,他成为李缙,她成为王朝云。

实际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李烬只是想做李烬,却要逼她成为王朝云,实在荒谬。

那别怪她刻薄,如此戳破他。

司以云话没说完,李烬松开她的手,他直起身站到一旁,靠在桌子上,低着头,神色莫辨。

这时候的李烬,看起来和正常人一般,但也说不准。

司以云不说了,也不多待,她放下笔,用一旁的水净手,只说:“太子爷,妾身先下去了。”

不等李烬回过神来,她提着素白裙子,跑出书房,赶紧松一口气,手心早就冒汗。

但是,违逆李烬、不再只是承受,于她而言,畅快极了。

她就是不愿做别人的影子,他又能耐她如何?

其余要如何做,只待从长计议。

而李烬盯着司以云离去的背影,拧起眉头,全赖他这副好样貌,俊雅的眉目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叫人看了心生不忍。

只可惜,想法确实混账。

他发觉,司以云说得没错。

其实,他的情绪并非属于他自己,在所有事的反应上,他只能用李缙的“温润”去应对,唯独对司以云,他露出自己的獠牙。

世人都当他李缙,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就是李缙。

但是,在司以云这里碰壁了。

司以云不肯把他当李缙,而他自己,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当李缙。

倒是司以云提出这一点,一语惊醒局中人。

鼻间有徽州墨的香味,再看桌上一个方方正正的“烬”,李烬歪了歪头。

情绪是一团线,紧紧缠绕着,常人能轻易解开的结,对李烬来说,要牵着其中一端的线,仔细地摸索,方能慢慢理顺。

他抬手捏捏耳垂。

或许,他得停下来,慢而细致地理清、捋顺。

其实他看得明白,司以云喜欢的,是李缙,不是李烬。

可是,他是李烬,也是李缙啊。

李烬隐约知道,除了“慌张”之外,他又尝到一种,叫他不快的感觉,思虑许久,他终于定义了这种滋味。

或许,这就是世人口中的“难过”。

好像心被开一个口子,又有什么挡住着血液流出,不进不退,难过此关,真是种奇怪的、莫名的、不好的滋味。

让他确实,很不快。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紧紧攥着,眉头锁得越来越厉害,手背也出现疙瘩,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她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