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啊?”

他当然很想告诉这块小木头自己怎么会知道穆景的微博密码,甚至已经想好了大半的台词。可最要命的是那块小木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退出当前的界面——根本不知道对方在问的是什么,失去了剧本的穆影帝沉稳地托着下巴,陷入了深刻而混乱的人生思考。

“你——你不知道他是谁?”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的反应,封林晚愕然地急声问了一句。看着穆亭澈依旧茫然的目光,忽然就放松了下来,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个很无趣的人,也没什么可关注的。小师弟,你不要管他就是了……”

他顺手点了退出,正想把手机交还回去,目光却忽然凝在了那个熟悉的头像上。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先是闪现过了些许猝不及防的痛楚和错愕,又迅速化成无处发泄的深刻伤痛——过于强烈的情绪叫血色迅速在那张面庞上褪尽。他甚至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无力地抿了抿嘴,茫然而仓皇地抬起头,眼泪就忽然落了下来。

总算回到了正轨,效果却似乎有些过了头。看着那块连哭都不肯发出声音的小木头,穆老师心里难受的要命,拔了针头把人揽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没事了……”

封林晚的身子绷得死紧,后背几乎已经硬成了一块木板,僵硬地被他搂在怀里。泪水停不住地顺着脸颊滑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衣服洇透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实在没想到那块小木头几乎已经能坦然地提起他的穆老师,却会对一个无关大碍的微博起这么大的反应。穆亭澈一时也后悔得不成,准备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小心地拍抚着他的背,攥着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了好了——还以为你都不惦记着老师了呢。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哭得这么厉害?”

“我没有回复……”

被熟悉的语气所安抚,封林晚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手却攥得更紧,几乎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老师说他累了——就在前一天,老师说他最近总是很容易累,说想给自己放个假歇一歇……我想劝他去医院,可怕他不高兴,他一直都不喜欢医院,总说一个人在医院里待得不舒服。我想说我陪他去,可又怕他知道那个就是我,我不敢给他知道,怕他训我不务正业……”

穆亭澈的心里沉了沉,终于彻底弄清楚了这块小木头心底真正的症结是在什么地方。

任他再怎么想,也没能想到石径云生居然就是这块小木头——毕竟他们的语气实在差得太多,封林晚平时也没有过多崇拜自己的表现。直到刚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块小木头居还有做视频的本事。

他记得自己去颁奖典礼前是和对方发了私信的,闲聊时也确实无意提起了自己最近状态不好。看到消息显示已读却再没有回复,也只当对方是困极了睡过去,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当然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就倒在了一口矿泉水上。更没能想到,自己那时随口的一句话居然会给对方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

“听话,别难受了——没事儿,老师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心里牵扯着一时酸楚一时疼痛,穆亭澈极轻地叹息一声,耐心地拍着哄着。直到怀里的人终于渐渐平复下来,才又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我还挺愧疚的,结果咱们俩居然谁的秘密都不少,也算是扯平了——小木头,老师也有事瞒着你,你就一点都不奇怪我为什么能登上这个微博吗?”

他几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坦白。横下心正准备如实开口,那块小木头却极为出乎他意料地睁大了哭红的眼睛,急切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师弟……你真是老师偷偷生的儿子吗?”

“……”

被这块小木头过于离奇的脑回路震撼得一时无话。穆影帝的大脑本能地空白了片刻,刚要气急败坏地强调自己的清白,病房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怎么回事——你说谁是谁儿子?!”

听见黎老爷子带着惊愕的熟悉嗓音从门口传来,穆亭澈的眼前绝望的一黑,终于身心俱疲地沉默了下来,一头撞在了这块小木头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急 qaq

第29章 养你

就算下定了决心和那块小木头坦白, 也不意味着穆亭澈就有胆子跟老爷子如实交代——如果黎老不肯信, 他一定会因为胡言乱语被揍上一顿。而万一黎老一时冲动相信了, 他这一顿揍只可能挨得更狠。

埋在那块小木头的肩上装着鸵鸟,穆影帝进退两难地纠结了片刻,几乎就要横下心来认可封林晚堪称诡异的脑洞。却才抬起头,就被黎老凶悍得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忽然就恢复了足够的理智。

不论怎么说,这种事都是不能承认的——要是被黎老以为自己当初还有心思出去搞什么私生子,他一点儿都不怀疑老爷子会找个道士先把他的魂招回来, 再拎着戒尺照着他全方位多角度地揍个结实。

“黎老, 您先冷静——我们都跟穆景老在一块儿,他要是真有个儿子, 肯定瞒不过我们的。”

沙宝天是个厚道人,焦急地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下来回走了两步,忽然目光一亮, 上前扶住黎老的手臂:“再说了, 小澈都这么大了。真要往前推十七年,阿景还困在高三的鬼打墙里出不来呢, 哪有这个闲工夫……”

不愧是高数考了六十九的人,居然能发现这么救命的bug。穆亭澈由衷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深吸口气,头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往往是能生出些急智来的——在黎老掰着手指头算数的半分钟内,穆亭澈已经编出了一个有关豪门恩怨兄弟离散的完整故事。

父母双亡,家产被父母的合作伙伴侵吞, 只留下一幢空壳别墅。无依无靠的半大少年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收养,直到哥哥意外过世,才坚定了要继承他遗志的信念,一定要站到和他一样高的位置上。

情节合理,感情真挚。除开狗血的因素,其实还算是个挺感人的故事。

——为了把那幢天上掉下来的别墅圆过去,穆影帝显然已经拼了。

人们总是会对故事的主角多一些宽容的。所以他说得即使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甚至有时候还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一下完整的逻辑,也被几个人认为是有着难言之隐,甚至因为揭开了孩子的伤疤而愧疚不已。

黎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带了些极黯然的叹息,抬手缓缓按在他的额顶:“好了……不说了,听话。”

穆亭澈立时停住话头,如逢大赦地舒了口气,乖巧地跪坐在床上。黎老的目光稍往下移,扫到他手上的血痕,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就又忽然一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臭小子,谁准你自己拔针的!”

心里的情绪实在太过纷乱,听见了黎老的话,封林晚才忽然注意到小师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拔了针。穆亭澈的肤色原本就白,这一会儿的功夫,手背上就已经透出了些明显的淤青血肿。

虽然黎老只是揪着穆亭澈的耳朵絮絮叨叨地训他不注意身体,但早已下意识承担起了监护权的封林晚还是愧疚得几乎无地自容。低了头匆匆起身,正要出门去找护士来处理,却忽然被穆亭澈一把扯住了衣角。

老爷子轻易不是唠叨的人,可一旦唠叨起来,就会直接超越普通人类的级别。以沙宝天的脾气只会帮着老爷子一块儿唠叨自己,他当然不可能把这块小木头给这么轻易地放跑。

封林晚停住步子回过身,刚想和他解释自己不走,却才一迎上了那双带着乞求跟不安的眸子,心里就忍不住酸软。顺着他的力道转回床边坐下,安慰地拉过他的手握了两下。

见着这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黎老也没了脾气。堪堪刹住话头,轻叹口气,屈指不轻不重地敲在那个臭小子的额头上:“你啊,别学你哥那些臭毛病——这个圈子里多得是大器晚成的例子,何必就一定要把自己逼的那么紧,最后把身体都熬得垮了呢?”

“不是的……”

穆亭澈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忍不住低声应了一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抿了嘴沉默着低下头。

那是种很难挣脱的困局——找不到原因,不知道出路,强烈的不安驱使着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无论前面是坦途还是深渊,他都必须要一直跑下去,不能也不敢哪怕稍停下半步。

因为一旦停下,他就真的不一定再有力气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