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穆璋嬴,你胆敢跟本王作对,可别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了!”

这场席卷整个朝堂,持续了近半年的风暴,最终以太子处死,同党诛族的结果平息下来。可日后的争斗更为明显,原本太子存在,与宣王睿王三人互成鼎力之势,而今太子倒台,这股平衡被打破,宣王睿王两人之间已是水火不容。

睿王受皇帝穆昀喜爱,身后又有强大的母族,想要消灭封家却是容易,可奈何宣王态度强硬,手中握有的军权让他顾忌,更让他忌讳的是另一个掌握大虞一半军权的大将军。

天下仅此一个的大将军,罗镌,他虽年事已高,却是由□□皇帝钦定的能够掌握一半军权的人,便是连当今皇帝亦不敢随意招惹,睿王曾多次试图拉拢罗镌,奈何罗镌却是谁的队也不站,如今却听说他多次参加过睿王举办的宴会。

若是如此,他哪里还有机会!

哼,待他成功从皇帝那里取得传位诏书,登上皇位后,定要将其斩杀,现下忍一时也未尝不可。

汤新台同封澄入京时,局势已定,太子再无力回天。

好在封家最终得以保下,虽然受了冲击,遭到皇帝顾忌,朝堂地位大不如前,好歹保住了身家性命,在众多朝臣之中,已是万幸。

而他在柳安巷中静候了一个月,只为了等一个人。

这一日,暮色将夜的时候,柳安巷那个平日里安静的小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汤新台开了门,入目的便是一个身着赭色直裾的年迈老人,虽有些干瘦却站的挺直,一头鹤发梳的紧实端正,目光有神凌厉,显得他精神矍铄,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仆装打扮的瘦弱少年,正低垂着脑袋,露出纤细的脖颈,看不清面貌。

他连忙抬手,请他们走了进来,而后将院门关上。

“舟行先生,别来无恙。”汤新台向他郑重地一行礼,待抬头时,能看见他的眸光闪烁,满含激动之情。

“系辞小友。”老人正是当朝太傅,封源,字舟行。

封源挺直的身子一让,将身后那个瘦弱的少年让了出来,少年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清亮的眼眸带着一丝阴鸷。

汤新台看着这张与太子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心中却无半分惊异,他向少年恭敬行礼,却不发言语,转而又看向封源。

“烦请系辞小友,将他带离京城,从此隐姓埋名,或许能够保下他,”封源向他一拜,言语恳切,“留待性命日后回京。”

少年闻言,眼中的阴鸷之色更为浓烈,他看向封源,带着浓浓的怨恨。

若不是父王言语殷切,叫他放下芥蒂,叫他好好活下去,他又如何肯跟这等背主之人待在一起!

封源自是感知到了这股目光,心下喟叹。

他为保封家,转投宣王,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有人说他识时务,有人骂他背主弃义,可他却问心无愧,但面对太子时终究是忍不下心肠将他彻底舍弃。

太子让死士向他提了一个恳求,救他那一双儿女,封源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同意了。

那日的大牢内,他见到了昔日的太子,他满身血污,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润如玉,清风霁月。但他却那样平静地坐在牢内,挺直着腰身,一如太子儿时,他授课时的模样。

他顿时觉得自惭形愧,跪拜在地,却不敢说出任何祈求原谅的话语。

“老师,恍然间咱们竟已是如此模样了,”太子璋华感叹着,看着面前这个泫然欲泣的老人,他又叹道:“人各有志,本宫并不怪你。”

他抬头看着墙上开的那扇小窗口,有泠泠月光透过,光影打在了他身上,哀泣着:“父皇误我!”

他向封源一拜,“本宫已是在所难逃,然明渊明莹实在无辜,还请老师救救我这一双儿女吧!”

声声哀泣,句句苦求,封源强忍着心中涩意,应道:“定当不负所托。”

最终太傅通过假死的法子,使得皇孙与郡主在狱中突然暴亡,通过买通狱卒,让其将两人尸体在运送到城外的乱葬岗时,在半路停住,另寻了两具尸体,换了人。

将两人安置在城中隐秘处,派人看守,直到了今日,才敢将他们带了出来,但两人目标过大,封太傅只得将两人分开,各自送往他处。

明莹郡主已经送往了北地,皇孙明渊则交由汤新台。

两人在院内低声交谈了许久,最后封源趁着月色,又匆匆而去,汤新台看着这个从进来便一语不发的少年,只得无奈将他安排睡下。

因着无诏不得回京,汤新台在京城待了一个多月,却也不敢亲自去汤妧的外祖于家,只得托人给于家送了封送信。

还有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只怕早已传遍了全国,想着妧妧得知会心急,想着要写封信回去,却又苦于无人可托。

谁知这一日,小院忽然又来了一个人,是于家的小儿子,汤新台的小舅子于堇芳。

三年不见,于堇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总跟着自己谈论学识的少年郎了,他已弱冠,中了二甲一名,现如今正在翰林院做编修。

两人多年不见,心下自有许多感慨,一番交谈下来,也互相了解了对方这些年的生活。

于家的生意做的更大了,于家大哥的官位升了一级,升至了从五品的鸿胪寺左少卿,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于家小弟,便是他,也已经成亲七月有余了,现在说到这个,还颇有些少年人的害羞。

说到最后,最感慨的还是于家二老。

“姐夫,”于堇芳叹道:“爹娘这些年经常念叨妧妧,便是她写来的那些信,他们亦时常拿出来看,姐夫,小弟只想问句,你们以后便真的不回京了吗?”

汤新台倒酒的手一顿,又接着给两人都倒了杯,慢慢道:“我已无心官场,不过,以后若是可以,我定会带妧妧来京城,她也是很挂念岳父岳母,时常念叨着呢!”

两人不时说着家常与朝事,待于堇芳偶然提到回京来述职的田掌柜时,汤新台忽的心头一亮,而后忙问道:“田掌柜近日可是便要返程了?”

“正是。”

汤新台兴冲冲地回了房拿出来一封已封好的书信交给他,“我正忧愁如何将信寻人托回去呢,现下我还需待在京城半月,离家时间久了恐妧妧担忧,可能劳烦田掌柜替我带封信回去?”

于堇芳笑道:“当然可以,正好我们都准备了许多玩意儿打算让他带给妧妧呢!”

他将信拿了过来,揣入怀中,看着汤新台轻松的面孔,他踌躇了一会儿,问道:“家姐病逝已三年有余,姐夫……姐夫可曾想过续弦?毕竟妧妧一个姑娘家,也是需要母亲照顾的。”

汤新台面上轻松的笑意顿时一敛,看着于堇芳带着试探的神色,他苦笑,他知道岳家在担心什么。

他正色道:“我此身只爱明芳一人,再无其他女子可入眼内,况且我若是续弦,也不知那女子会对妧妧怎样,我不想看到那般情景,让妧妧受委屈。”

于堇芳这才舒了口气,身为于家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外甥女能够好过点,但身为男人,他翕动着唇,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