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忏主持此道, 灭巳洲, 令道尊忌惮。
传人持此道,大闹正法殿, 道生天无可奈何。
越是诸州动荡的时候, 修士越是追求更强、更速成的东西,并不是所有人都顶着道生天的压力赶赴凡洲寻觅新的大道,但只要来到凡洲的人, 无不知晓这里有着道生天都极为忌惮的东西。
“修七佛造业书, 镇世间一切妖邪鬼魔!”
“我曾亲眼得见正法殿上, 那女子不过元婴之身,竟可直面化神不倒。”
“老夫修道生天所布下的大道四百余年,皓首穷经亦无法勘破虚空,他们到底是不是在欺骗世人?!”
这样的传言如野火般蔓烧开去,经年来重重压制的,关于佛忏主的传闻,在道生天全力应对联盟时悄然扩散。
第一个参与进来的正是天邪道,其副宗主带领门人将原仰月宗的山门遗址挖了个底朝天,拿到几百枚七佛造业书上篇玉简,让门人企图送回巳洲前,却遭到其他修士劫杀。
这些玉简并无当初的禁制,一枚流传出去,转眼间便被反复拓印成千上万转手而出,短短数日内,便有人修得了皮毛。
七日后,凡洲秽谷附近一处坊市间。
轰然一声惊爆响动,一朵巴掌大的血色梵莲被一个光头结丹修士握在手中,持此梵莲,将一个高他两个小境界的魔修直接击飞出去生死不明。
光头修士大笑道:“好一个七佛造业书,比老夫生吞灵婴之法厉害多了,待老夫入秽谷求得真经,同阶之内,谁是对手?今日就受戒去!!!”
他的笑声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一把散发着元婴气息波动的法剑穿空而来,这一剑在他体外的佛光表面停顿了半息后,随着元婴修士一声冷哼,灵力加催,穿透光头修士的金丹。
周围眼热的修士纷纷安静下来,看着三五个穿着星辰道袍的元婴修士闪现而出,手一挥从光头修士的乾坤囊里拿走一枚玉简,喀一下捏得粉碎,随后警告四周。
“修逆道者,这便是下场!”
人们噤若寒蝉,直到道生天的修士离开后,一处歇脚的灵茶楼前,南颜关上窗户坐下来,对着室内另一人道:“为什么让你师弟去做这件事?”
青碧色的茶汤荡开一圈细细的涟漪,随之蒸腾而上的雾气徐徐氤氲了点茶人的眉眼。
“因为他一直还在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弑师,我在帮他选择立场。”
南颜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应则唯至今所为之事,无不是不择手段,为何教出来的弟子都……你就不多说了,墨行徵却是德行端正,为了救我不惜得罪师门。”
嵇炀哦了一声,道:“那你是喜欢德行端正的,还是阴谋狡诈的?”
南颜:“贫尼正在努力把你往德行端正的君子之道上赶。”
嵇炀:“有时太过君子,于事无益,就好比你看我那师尊,自我压抑久了,人就疯了。”
南颜:“你这么背后骂他他会听见吗?”
嵇炀:“虽然我想杀了他,但是他毕竟于我有授业之恩,有话我更想当面骂。”
南颜:“……”
嵇炀:“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他,他造下的那些桩桩件件的孽,其实从未对下一代弟子们透露,我同行徵在道生天修习道天心决时,得到的最重要的教导就是需事事以道尊传下的道统为重。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随着修习渐进,弟子们都认为道尊的成就实在有限,道生天绝大多数道义、功法都是师尊在道尊遗留下的残篇上改进而成的。”
南颜一愣,道:“你是说……”
“他早已青出于蓝,却一定要强迫所有人信奉道尊。”
南颜想起与应则唯寥寥几次照面,对方的话语里总会带上一条——道尊是人间至理,其传承不可置疑。
电光火石般,南颜脑海里闪过什么,愕然道:“等等,他既然这么崇敬道尊,为什么又要坐视道尊飞升时与赤帝等人同归于尽?”
“他疯了,一开始就疯了。”嵇炀道,“道尊飞升前,道生天便基本上都交给他掌理,彼时南芳主那代人方堪堪脱了少年意气,我那师尊年纪也不大,如此一艘掌天下之舵的巨轮压在他肩上,为了保道尊陨落后道生天地位不失,他就开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说服道尊拉着赤帝等人同归于尽,允诺道尊事成后,以酆都之主的地位将其复活……也就是我们在山海之间的大殿里看到的道尊像。”
可饶是如此,道尊当年之死,也说明是他计划好的,如此杀师杀徒杀友,值不值已经无需再讨论。
“你也不必好奇他是否还留有一丝人性,他自己都不曾不在乎,外人何必替他在乎。”嵇炀的语调无悲无喜,仿佛多年前便参透这一切,“你说我和行徵为什么没有受他影响,变得残虐无道,究其原因,也许他收养我们为徒时,正是同你母亲关系最为平和的时候。”
“我曾看到他的心魔,同我娘生得一模一样。”
嵇炀笑着摇摇头,道:“你知道当一个恶徒喜欢上一个光风霁月的好人时,也会为了捕捉到那一缕光而卸下自己狰狞的面目吗?你以为那是心魔,其实真正的魔是他自己,至于那张面目,只是他不愿面对的救赎罢了。”
南颜捻着佛珠皱眉不语,半晌,方讷讷道:“或许到最后,墨行徵会下不了手。”
“我连自己的后路都没有留,自然也不会给他选择。”
“覆灭道生天,你不怕他怨你吗?”
嵇炀沉默了许久,抬眸看着她道:“我扯进来的人太多了,他人我不管,独怕你怨我。”
……
凡洲关于逆道传承的局势越演越烈,每日都会有新的修炼者被发现,其中大多数是禁不住诱惑,自废一部分魔功根基改修七佛造业书的魔修。
这些人得了皮毛后,更加渴望其中的中篇与下篇,而就在此时,天邪道副宗主祸无极宣布,佛忏主本人就被封印在凡洲的秽谷之中,他将联合诸多化神修士之力,破除秽谷一部分禁制,使元婴修士也可以进入其中向佛忏主求取传承。
人间九月末,充斥着浓酽桂子香与血腥味的秋雨淅淅沥沥笼盖了整个山谷。
与上一次秽谷开启时的喧扰不同,山谷中每隔十数步,便盘坐着一人,修为在筑基与结丹不等,这些修士无一人出身自凡洲,大多浑身血煞,见之便心神震怖。
“……短短半月,竟有数万人修炼逆道。”一座山峰上,十余元婴修士面色发白地低头跟在一个老者身后,这老者亦是道生天的道天上师之一,地位超然,谈及逆道这二字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当年南芳主在凡洲失踪,佛忏主趁秽谷开启,将一些封印逆道功法的黑色玉简散播出去……老夫当年就说不能留,可那六御老儿非说着玉简只有在遇到怀有佛骨禅心之人才会自动解封,借此可收集余下这一心,可现在偏又不允我等对这小儿动手!”
身后的道生天元婴修士道:“上师,现在这些修士已尝到逆道功法的甜头,势已难挽,为免佛忏主出关襄助辰洲等联盟,我们不妨直接引爆禁制……”
“不,秽谷大阵连接凡洲地脉,若直接引爆禁制,半个凡洲都会沉入瀚海,那等因果之力会直接反扑整个修界,若影响到玄宰,我等到时恐转生无望。”那道天上师沉思片刻,取出一块玉牌,上面写着墨行徵的名字。
“你们确定看到墨行徵这叛徒跟着他们一起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