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黎相轻母子和黎相应刚刚开始吃晚饭,见老爷来了,柳素容很高兴,起身就问:“老爷可吃过了?不如一起?”
“好,我也许久没有和你们母子好好吃一顿饭了。”
柳素容更高兴了,连忙让绿亭添了一副碗筷来,微红着脸,将黎万怀平时爱吃的菜给他布上。
黎万怀连连夸赞嫡妻,脸上也是笑意浓浓,就是莫名的有些尴尬。
黎相轻吃着自己的鱼,瞥了黎万怀几眼,见他那一副“我好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就猜到他是来干嘛的了,顿时心里冷哼了一声。
果然,吃了没多久,黎万怀就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嫡妻一眼。
“听轻儿说,那七月流萤过几日就有的卖了吧?”
柳素容细心地给黎万怀挑着鱼刺,挑好一片,放到他的碗里,笑道:“既然轻儿这么说,那就是了吧。”
七月流萤就是她儿子做的,可不就是她儿子说了算么,柳素容心里暗暗自豪着。
黎万怀看着碗里的鱼肉,心里很是柔软,更加觉得愧疚尴尬了,干笑着吃了几口菜,才又道:“那就好,今日公主来取了你大半的口脂,等过几日有的卖了,我再给你买盒新的。”
柳素容一听,心里就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虽然儿子在身边,这七月流萤她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老爷对她的心意却是比一盒口脂更加珍贵的。
“多谢老爷。”柳素容红着脸,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只得殷勤地给黎万怀夹菜,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激动失态。
黎相轻咻咻咻地吸食着鱼头,把声音弄得很响,心里暗道:傻女人就是傻女人!
柳素容奇怪地看了眼有些不高兴的儿子,以为自己的太失态了,连忙干咳了一声,收了些脸上的笑意,又变得端方矜持,小口小口地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黎万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干咳了一声,终于说出了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
“这口脂现在也买不到,陶氏那边也吵着要,不如容儿先分一些给她?过几日我再给你买?”
黎万怀话音一落,席间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柳素容夹菜的动作一顿,一块菜啪地落回了菜盘里,脸上笑意顿失,甚至变得有些苍白。她心里钝痛着,原来老爷来这里只是为了给陶氏讨要七月流萤?
望着嫡妻忽然变白的脸色,黎万怀心里也是刺痛了一下。原本就知道不该开这口,奈何陶氏央着求着许久,再加上这几日冷落了陶氏,又把三子送到了嫡妻身边,黎万怀觉得也是该补偿她一些了,就硬着头皮应了。
没想到,为了补偿陶氏,却又伤了嫡妻的心,黎万怀顿时后悔难当,忙道:“容儿若是不愿意就罢了,一点小事,不值当多上心的。”
黎相轻盯着母亲,就怕她圣母心泛滥,敌不过黎万怀的一点柔情,答应了这事。要真是这样,他该多花点时间给他这个母亲洗洗脑了。
好在,柳素容并没有让他失望。
收回了夹菜的手,柳素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脸色,淡笑道:“这七月流萤是轻儿花了大价钱给我寻来的,老爷若是想要,就问轻儿吧。”
黎万怀这个时候已经很尴尬了,再看嫡妻有些疏离的表情,心里就不怎么得劲儿,不敢再看她,下意识地就看了眼嫡子。
黎相轻换了个鱼头,咻咻咻地吸了起来,安静的厅里顿时都是咻咻咻的声音。
黎万怀一看就知道嫡子不想和自己说话,嫡子素来小气,以前一辆扭车宁愿砸坏也不肯给弟妹们,他也知道这嫡子不可能松口了。更何况如今嫡子得了皇上的青眼,又有皇上的一个恩赏在身,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跑去和皇上兑现一个什么恩赏,真是得罪不起了。
吸完了鱼头,黎相轻放下了筷子,从青叶手里拿来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和嘴,砸了咂嘴,道:“脑子真是个好东西。”
黎万怀只当嫡子是在说鱼头好吃,也没理会,吃着碗里嫡妻刚才给他夹的鱼肉,心里有些闷,好好的一顿饭,都被自己的蠢话给搞砸了。
“父亲之前也说了,陶氏不过是个妾,要是皇上知道珍柔公主要去的口脂,一个妾也来插一脚,皇上会怎么想?”
黎万怀一愣,细思恐极。
“父亲多么宠爱陶氏也没必要这么急着跑到这里来炫耀,母亲心可没那么大。既然父亲这么怜惜陶氏,等七月流萤有的卖了,您就买给陶氏吧,母亲这里有我就够了。”
黎万怀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要命,连忙看向嫡妻,就见嫡妻眼眶微红着,看着十分委屈。
“轻儿莫要胡说,今日是为父考虑不周了,七月流萤一卖,为父一定第一个冲过去给你母亲买!头一份的!”
黎万怀着急地表着决心,话是对黎相轻说的,眼睛却盯着柳素容。
黎相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又夹了个鱼头开始吸,咻咻咻的。
柳素容也没有应黎万怀的那句话,黎万怀尴尬不已,默默地低头吃饭。
一顿好好的晚饭,最后在沉默中结束了,黎万怀受到了冷待,心里不怎么舒服,饭后就走了。
黎相轻见柳素容还坐在饭桌边发呆,就提醒道:“他毕竟也宠了陶氏这么些年了,争宠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如果想夺回他的心,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柳素容淡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我可以坚持的。”
爱情果然是会让人变傻的,傻到奋不顾身。
黎相轻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就由她去了。
晚上,让黎相应早早地上了床,黎相轻自己去隔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就见黎相应正跪趴在床上,撅着小屁股捣鼓着什么。
最近这小崽子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肯叫大哥,但黎相轻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进步。
这撅着小屁股的样子看着好笑,黎相轻一边擦着长发,一边偷偷地过去看他在干什么。
等到了床边一看,黎相轻脸上的笑意刷的一下就没了。
“不用挖了,想要就全拿去。”
忽然的声音,把床上的黎相应吓了一跳,僵着小身子许久,才惊恐地扭过身来。
黎相轻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看着床上那盒口脂,以及黎相应通红的手指和帕子,面色不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