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爷气得直跺脚,可又没法当着儿子的面说老婆。
段章氏拉着段浩方的手就提起了二姐的嫁妆,她撇着嘴说:“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看住自己的东西?没留神再让丫头婆子哄了去不可惜?还不如都搬过我这边来,我替她看着不好?你是我的儿子,我还能害你们不成?”
段浩方心里越来越不耐烦,又不能甩开她的手转身走,只好压着火气带着笑听,一边不住点头。
段老爷跺脚上前拉她吼道:“越说越没边了!儿媳妇的嫁妆你也掂记?你要让人指着咱们家骂欺负媳妇不成?”
段章氏不服气道:“我这都是为了方儿好!他一去几个月不在家,那边就他那小媳妇一个人,一屋子丫头婆子,这家里的东西还不都让人给偷光了!我又不占她的便宜!要不是为了方儿,我才不找这个麻烦呢!”说着甩开段老爷的手还要拉着段浩方继续说,段老爷挤开她拉着段浩方急步往门外走,匆匆道:“这一早上光听你说了!正事都耽误了!”
段章氏追着到了屋外,站在廊下喊:“中午回来不回来吃饭啊?”
段老爷扭头远远扔回来一句:“不回来了!今天中午带着方儿要见不少人呢!”话音未落,人影都走得不见了。
段章氏跺脚回屋,先把箱子都收拾好藏好,美滋滋的开始见人理事,突然想起二姐,怕她来问段浩方带回来的东西,特地叫人去给她说如今快要过年了家中事忙,让她早上就不必过来侍候了,平常没事也少在家中走动,只管呆在屋子里就行。
两父子出了门直奔铺子,本就来得晚,段老爷叫人拿来帐本开始看帐,又说段浩方大半年没回来,店里的事都不清楚,马上就要年关这店里来拜访的人也多,要他到店前面去招呼客人。段浩方让干嘛就干嘛,出了账房到了前面店铺坐在里面,来了客自有伙计指着他说这是我们二爷,他就上前打恭作揖,领着客人看店里的新货。他在南方见人见事得多,哄起客人来自是得心应手,一会就让他做成好几笔生意。等段老爷算完了账出来一看,又听伙计掌柜夸他,喜得拍着他的肩道:“这几天你不如常来,正是年前做生意的时候,好好赚一笔咱也过个好年!”
中午自然早约好了吃席,段老爷要收别人的账,别人也要收他的账,一桌子称兄道弟坐在一起,段浩方跟着段老爷过去,恭顺的跟在后头,不问不开口,开口先带笑。段老爷得意的指着他说:“这是我的二儿子,之前在南方跟着他大伯做事,这是回来过年的。”
席上顿时一片赞美之声,这个拉过来套近乎我是你张叔,倒是许久不见,那个拉过来套近乎我小时候还抱过你,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再有指着段老爷说他不厚道,这么好个儿子怎么不早些领出来,大家也好结个儿女亲家。
段老爷美滋滋的叹气道,小孩子早就成了亲了。
这就有人问聘的是哪一家的姑娘?又说二公子这一表人才,就是聘个官家姑娘也配得上啊。
段老爷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他哪里有那个造化!你们瞧着他好,只不知他也不中用的很呢!
一群人都说哪里的事,看着这孩子就是个有大出息的!
段老爷叹道也是家中太太挑的人家,吴家屯吴大山的嫡女,今年刚完婚。
这个说啊呀听说过啊,那个叫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姻缘啊。
段浩方只眯着眼睛端着酒杯笑,谁来碰都赶紧站起来,恭着腰口中连称叔叔。
等吃完了出来,段浩方扶着东倒西歪的段老爷从酒楼下来往店里走,路上见他醉得实在厉害,就说:“要不叫顶轿子爹坐上走吧,这走回去可远了。”
段老爷喝得一张脸涨红,就觉得地向一边歪,他怎么都站不稳。东倒西歪的拽着段浩方坐在街边地上说:“不…不成!下午有人来收账,我要去店里等着人来,不能让账房把钱付给他,怎么着也要拖过年去,等开了春再说。”
段浩方也不接腔,只拿出帕子给段老爷擦汗,又到附近人家去借了碗水给他漱口。
段老爷灌下半碗浓茶后直接睡着了,段浩方将碗还给人家后背起段老爷回了店,一路上人都看着指指点点,道:“哪里来的孝子?可真是少见啊!”
这几天下了小雪珠,虽然下到地上就化了,可天气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冷了,风呼呼的刮着,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街上的小摊贩不再早早的出来,路人行色匆匆,背着包袱赶着回家过年。
一大早二姐起来缩着脖子打哆嗦说:“是不是该烧炕了?这天冷得邪乎。”
张妈妈翻出棉衣给二姐换上,说:“今年这天变得早了,只怕要比往年冷呢。”
二姐问:“新棉衣做了吗?之前旧的有没有拆洗过?”
米妹提着热水进来说:“早就弄好了,二奶奶的新衣前两天就送回来了,新弹的棉花厚实着呢!穿身上一定暖和!”
张妈妈去倒水,七斤蹲下给二姐穿鞋,二姐又说:“厚棉被也该拿出来了,褥子也要换了。”说着一手撑着七斤的肩站起来,说:“你们屋子里的被子褥子也该换了。”
张妈妈答应着,一边摆饭说:“二奶奶快吃吧,二爷一准又是被留在那边吃早饭了。”
二姐掀帘子到外屋,刚坐下段浩方掀帘子进来了,屋外的寒风一吹让人直打哆嗦。
二姐奇道:“怎么回来了?吃早饭了吗?”
段浩方拉着她又回了里屋,对张妈妈说:“日后早饭摆在里屋吧,还没开始烧炕,这天又冷了,在外边吃人进进出出的风被带进来,回头再冻着了这年就没法过了。”
张妈妈连忙答应着带着七斤把饭端到里屋去,米妹支起炕桌,二姐和段浩方一左一右坐上去。
等盛了稀饭,段浩方挟了个包子给二姐说:“我看这天要变,今年估计去老宅要比往年早了。”
二姐一怔,点头道:“那我让丫头们开始收拾吧,咱们在那边住到十五吗?要带多少东西去啊?”
段浩方扳着指头算说:“往年也就一个多月就行,你备上两个月的东西吧,看老太太会不会贪新鲜特地留你多住一段时候。”他看着二姐叹道,“去那边不比在家,衣裳什么的不必多带,今天我再让人再换些新钱,到了那边打起牌来也好用。”
二姐答应着,吃完了饭送段浩方出门后,她让人叫红花过来,问她:“东西都备齐了吗?”
红花笑道:“都备好了,瞧着天要变了就说这几日就要送回去。”一边说一边拿钥匙回头叫七斤带人去把东西扛过来。
二姐细细看过后满意点头,红花笑道:“他死活不肯拿咱们的钱,只说是孝敬二奶奶的!”一边说一边把二姐给的钱退回来。
二姐又推回去给她说:“你就留着吧,只当是我给你过年的。”
红花低头笑着收了回来。跟红花说定了让宝贵找人,又让天虎兄弟跟着一起送回吴家去,她这边又抬出两个箱子来说是给吴老爷、吴冯氏、敬泰和敬贤做的衣裳和鞋,让跟着一起送回去,又把小五叫过来细细的教他怎么传话,拿了吃的穿的给他让他出去后,二姐还是不放心,叫来张妈妈说:“原本过年不该让妈妈多跑这一趟,只是这是我出了门头一回过年,只让人送东西回去我还是不安心。妈妈替我跑一趟,也好让爹和娘放心。”一边说一边掉泪,张妈妈握着二姐的手替她擦泪,哭道:“姑娘的一颗心老婆子都知道!老婆子替姑娘回去把姑娘的孝心让老爷和太太都知道!姑娘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二姐松了一口气,又叫七斤一起跟着回去好照顾张妈妈。等到一个晴天就赶快让他们带着东西上路了。
临出门前二姐交待道:“没几天我就跟着这边一起去老宅了,只怕这一去没一两个月回不来,妈妈干脆就在家里过年吧,不必急着回来。等雪化了路好走了再说,那时那边应该也让回来了。”
张妈妈答应着带着七斤和天虎兄弟走了。
二姐回了屋让人叫红花来,问她愿意不愿意这次跟着一起回老宅。
红花笑道:“这当然好!跟着回去也多见见人。就是姑娘不说我也要来求着一起去的。”
二姐笑,原本都是兰花跟着她回去,想着就是要借她在老宅的人脉,如今既然红花嫁的宝贵一家子都是老宅的人,自然想让她跟着回去打通一下关节。不能只靠着兰花。
红花跟二姐说宝贵今年也想带着一家老小回去老宅过年,一是想让红花拜见一下家中的亲戚叔辈,二是也想显摆显摆他终于娶了媳妇了!
红花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他叫裁缝给我做了好几件衣裳,又找银匠打了两根钗,这几天晚上总念叨个不停!”
米妹凑过来问:“红花姐,这人对你好不好啊?”
红花拧着她的小鼻子说:“好不好啊?好不好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