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懂啊?徐循叹了口气,还是把话给挑明了。“她去偏殿养胎的缘故,你们难道都忘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哥心底最清楚不过了。”
这话倒是不错,除了徐循、皇帝、太后这几方中有限的高层以外,连小吴美人自己都不知道,她去偏殿到底是为了什么,说不定还以为去偏殿是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呢。她要反过来踩徐循,只能是让皇帝更认清她的真面目,对她的个人前程只有坏处,对徐循能产生什么影响?她总不能再变出一包砒霜来毒杀徐循和点点吧?
几位嬷嬷都是恍然大悟,赵嬷嬷、孙嬷嬷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倒是一直没有吭气的钱嬷嬷说了一句话。
“您这可是把宝全压在皇爷身上了。”
言下之意,似乎对皇帝的眼光和人品,也不是那么信任。
废胡后、夺宫人子,的确是给皇帝的形象蒙上了一层阴影,徐循不禁在心底暗叹了一声,才道,“嬷嬷,咱们在宫里这么久了,还没认清楚吗?你怎么斗,怎么出手,其实根本于局势一点影响都不会有,这宫里是怎么样,还不得凭着大哥的意思来?不把宝押他身上,难道还押别人身上?咱们没有儿子靠,不靠大哥,还能靠谁?”
生不出儿子也是没法子的事,钱嬷嬷望着点点,不禁有些黯然,她把未出口的担忧吞进了肚子里,笑道,“是老奴多虑了。”
徐循又哪里看不出她的忧虑——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虽然这宫里事事都按皇帝的意思来,但恰恰这皇帝的宠爱,却是最靠不住的。
但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其实归根到底,就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而已。其余的理由,无非是牵强附会、生拉硬扯,以便对身边人有个交代。就像是她懒得搭理孙皇后的小把戏,甚至连话都不愿和她多应酬几句,说穿了也不是因为和孙皇后太热乎了,太后那里会泛酸……会在乎太后的看法,她也不会几个月不去清宁宫给老娘娘请安了。
以前总是想要尽忠职守,对得起天家买她的价钱,现在嘛……呵呵,徐皇庄妃娘娘是消极怠工得可以,她决心对自己放宽要求,抓住重点,能把服侍皇帝这个工作重点给攻关好那就行了,别的什么‘端谨持躬、柔嘉表则’之类的要求,谁爱信谁爱学,那就信、学去吧,反正她是资质有限,放弃努力上进了。皇帝来的时候,她上工,皇帝走了她就下值了,还不兴人过点自己的小日子了?
比起偏殿里哇哇大哭的小屁孩,徐循更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小日子,她手一挥,不容违逆地换了话题,“花瓣儿的肚子这几天越发大了,说不定这几日就要生产,你们多给她吃些生蛋黄,补补身子——查出来谁是爹了没有?”
“咱们宫里的猫都是母的。”花儿乐呵呵地接口,“好像顺着西二长街往下走,门楼里有养猫抓老鼠的,那儿没准就养了公猫呢。前阵子花瓣儿闹春的时候,晚上门楼那隐约能听到有猫叫的。”
“还是得和她们说一声,把那公猫拿去骟了,也多个猫内侍。”钱嬷嬷插口道,“不然,咱们这七八只猫呢,都下了崽子,一年得多出多少猫来呀。”
于是,永安宫很安心地就把整件事交给皇帝,她们自己说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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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深知内情的永安宫,坤宁宫的气氛是要更焦虑一些的。周嬷嬷已经打探几天了,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和皇后汇报工作时,语气都有点心虚,“就知道她胎气不稳以后,皇爷把永安宫原来的大宦官柳知恩叫去问话,后来没有多久,柳知恩就被打发出去了——听说是去南京司礼监,然后小吴贵人就被送到偏殿去养胎了。看守得很严密,外头都很难进去音信,更别说是吃食什么的了。”
南京司礼监是养老的好地方,不像是犯了事被打发出去的呀?孙皇后有丝狐疑,又推算了一下徐循从南内脱身的时机:皇帝去南内的次数并不算少,但皇庄妃却一直都没有成功从南内回到永安宫。也就是太后玩了一次苦肉计,她才能借机脱身。从脱身后大哥对她的宠爱来看,之前的困窘并不像是因为已经失宠,难道,是因为柳知恩行差踏错。大哥虽然将此事瞒下,给了他一个体面去处,维护住了永安宫,但到底还是略施小惩,有意让她住到封后之事尘埃落定以后再出来?
这么看,对小吴美人下手的应该只是柳知恩,和皇庄妃没什么关系……起码,大哥是深信此点。按说,皇庄妃也没什么对吴雨儿出手的动机,她在永安宫的时候,吴雨儿表现得肯定很安分。
——但吴雨儿知不知道这点呢?柳知恩是庄妃心腹,此事众所皆知,只怕吴雨儿心中,动手害她的应该是藏在柳知恩身后的庄妃……
“永安宫那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又再和周嬷嬷确定了一遍。
“毫无动静。”周嬷嬷道,“皇庄妃还是老样子,每天带着女儿去御花园散步,神色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那清宁宫那面呢?”孙皇后问。
“除了洗三以后,把孩子抱到清宁宫里看了一遍以后,也没什么动静。”周嬷嬷说,“似乎也没有抬举小吴贵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