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未免羞耻。可是,她们能怎么样呢?贵人们爱这么玩,那就只能跟着玩。卖身的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明微却勃然大怒。
并不是生这些浪荡公子的气。她早年随师父浪迹江湖,也曾是王侯座上客,那时礼崩乐坏,玩得比这还要过分。见得多了,她对这些人只有鄙薄。
她怒的是明家。
这样的场合,居然送明三夫人过来。
倘若没有换人,她岂不是也要这样,让人随意玩弄?
她一个贵家夫人、名门之后,年纪都能当这些少年人的母亲了,竟要受此羞辱!
“且慢!”一个声音,打断了暧昧的氛围。
明微抬目看去,却是雷鸿。
他脸色涨红,带着三分尴尬,三分不安,剩余的便是压抑的怒气。
“公子。”众人瞩目下,他努力平静语气,起身向杨公子进言,“她们是来献艺的,不如就好好欣赏歌舞吧?众目睽睽之下,脱衣舞乐,实在……有伤风化。”
他这话一说出来,堂中便是一静。
片刻后,这些公子“哄”地笑了起来。
有人说:“都说蒋大人刚直不阿,果然如此啊!身边的护卫都这么正直。”
“什么正直?何必说得这么迂回,就是老古板嘛!”
姜湛跟着大笑:“表哥,叫你留他下来,扫兴了吧?”
杨公子不气也不笑,仍然半倚着靠垫,抬了抬眼皮:“雷护卫。”
任这些公子调笑,雷鸿绷紧面皮:“下官在。”
“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
雷鸿硬梆梆地:“不知。”
就听他慢吞吞说道:“这叫无用功。”
雷鸿正要开口反驳,被他抬手阻止了:“你以为你在打抱不平?好,就算这次本公子听你的劝,下回呢?女伎之流,本就供人玩乐,你又没法抹杀它的存在,所做不过无用功。”
“但是……”
杨公子又道:“何况,她们若是表现得好,极有可能被看中,那样就脱离了千人枕万人尝的处境。你这么做,何尝不是在坏她们的前程。”
“就是!”一位公子叫道,“本公子就挺满意那一个,如果她服侍得好,带回去也未尝不可。”
杨公子晃着杯中美酒,露出一丝笑意:“雷护卫,你当你在扫荡人间不平,可知这世间污浊本是常态?你扫得一屋,也扫不了天下。”
他这么说,雷鸿反而站得更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公子,大人常说,他不可能平尽天下冤屈,但至少能还眼前之人公正。您不做,这些女伎就少一回欺凌,不做的人多了,清平世界就来了,怎么会是无用功?”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这些浪荡公子,大多不学无术,如何反驳得来?便都哑口无言。
杨公子顿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
旁人不知他的态度,只得跟着陪笑。
杨公子笑罢,挥了挥手:“好,看在雷护卫的面子上,本公子今天就不欺凌她们了。游戏嘛,照旧,要是输了,不想脱衣也行,饮酒吧!雷护卫,这样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