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额娘怎么坏了?”
他歪着脑袋看殊兰大抵是在认真想殊兰到底哪里坏了,好一会才说话:“藏阿玛。”
儿子的意思是额娘坏,藏起了阿玛不让他见。胤禛的笑意泻了一地,连殊兰都低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你阿玛出门办差,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被额娘藏起来了?”
纳穆不说话,搂着胤禛的脖子用小脑袋蹭他脸上的青色胡茬,又咯咯的笑,亲昵和依赖溢于言表。
后头走着的人好像都成了陪衬,只有前头的三人才是一家人一样。
要去殊兰的院子必定是要经过正院的,额尔瑾紧张的盯着胤禛那双黑色千层靴,不知道这一双脚会是一直向西还是在正院的位置向南拐,那双脚似乎在正院的门口微微停顿了一下,又似乎根本没有停顿直直的经过了正院一直去向了芳华院的位置。
她原本还有的一点点的奢望都化成了泡影,竟是有些怔神,她是正室,可是胤禛却在回来的时候带着所有的人去了芳华院,那她也必须去,只是这一去就仿佛成了她向西面的那一位低头承认了她的位置比她高一样,她怎么能做到?
殊兰在胤禛径直越过了正院往她院子走的时候,心情也复杂了起来,现在不管外人怎么看待她的身份,至少她成了胤禛心里那个最信任的,最值得托付整个后宅的女子,从此她便真正的成为了这个后宅的女主人,以后也必将是这个国家的国母。
她深深的嗅了一口这繁盛的季节里万物的芳香,觉得胸腔里久久的激荡着一股不知名的激流,几百年的梦想似乎已经近的就在手间,这让她的灵魂都在叫嚣,愉悦的叫嚣着。
她听到了额尔瑾猛烈的咳嗽声,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出来,额尔瑾这会应该极其的失望难受吧,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技不如人还偏偏喜欢陷害别人,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自己选的,咎由自取。
福儿的惊呼声让前头走着的胤禛和殊兰都回了头,额尔瑾晕倒在了地上,殊兰垂了眼,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她大抵也只能想到这一招了。
胤禛一面让人将额尔瑾抬回正院一面让人去请太医,他自己依旧往芳华院梳洗更衣。
殊兰的地盘上竟没有一个人敢越过殊兰做什么,殊兰给胤禛换衣裳,一旁最多有个人递腰带,殊兰给胤禛洗脸,最多有人递个毛巾,就是年婉雯在殊兰跟前都很是收敛,敏锐如胤禛自然觉察出来了,以前在额尔瑾的屋子里可不是这样的情形,他虽不理会但明显能感觉的侍候在一旁的人有时候为一样活计几乎能掐在一起,虽是最终什么也不敢做,但还是让他觉得糟心。他挑眉看了一眼殊兰,殊兰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竟是得意洋洋的笑意。
胤禛眼里也有笑意,他自然希望这后宅里能有一个绝对权威的人,减少他需要出来震慑的时候,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减少子嗣的莫名损耗。
他只是不知道他这娇嫩嫩的贤侧福晋是怎么做到的,也没见她施什么酷刑。
胤禛是真累了要进里头歇息,对李氏几个道:“你们下去吧。”一面说他便进了里间,殊兰笑着道:“知道你们必定是要去看看福晋的,不若在等我一会,我与你们一道。”
见她这样说几人又在外头等了一会,她大抵是安顿胤禛睡下了,只听见了几声模糊的低语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见她出来大家便都起来,一起向外走,李氏挤在她跟前笑着跟她说话:“我是一直敬佩你的为人,想着女儿家就该养成你这样子,你写的字又好,你若有空闲的时间不若教教咱们大格格,那孩子笨拙,还要你多提点她。”
殊兰看了一眼在一旁跟着的大格格,她低垂着头并没有看过来,殊兰笑了笑:“只要她愿意便过来找我。”
李氏见她答应的干脆就多了一重笑意。
年婉雯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在哼什么。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在殊兰面前乖巧了很多,有什么不好听话也知道憋在肚子里不随便向外说。这样就很好,只要不惹是生非,她也绝对不会去跟谁过不去。
去的时候太医才刚开完方子,殊兰问了几句,太医恭敬的道:“福晋是思虑太重伤了肺腑,虽说药石能起作用,但还是要福晋先想的开才成。”
殊兰微微颔首:“烦劳太医了。”
太医忙称不敢。
额尔瑾已经醒来了,闭眼躺在床上并不言语,殊兰温和的劝慰了几句:“姐姐也听见太医的话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少想些事情,爷特意吩咐我过来看望姐姐,姐姐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应该为二格格多想几分。”
额尔瑾缓缓的睁开眼睛,这双眼古井一样看着殊兰,好半响吐出三个字:“真后悔…”
殊兰就好像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她心里所想,真后悔在最开始的时候没动手杀了你。
只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能在走错之后重来一次,错了便是错了,翻不了牌。
殊兰起了身,依旧是笑着:“后悔这两个字都已经很可悲,真后悔便是悲凉了。”
额尔瑾闭了眼:“你说的对,是悲凉。”
殊兰出了屋子,回头看时对上二格格的眼,那孩子的眼实在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的,到像是一个背负了巨大罪孽的苦行僧,活在一个悲苦的世界了,殊兰叹了一口气,垂了眼走出了这雕梁画栋的阴影。
一个人的世界到底是欢乐的还是痛苦的在于她的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如果她只看见黑暗,那她便只能生活在黑暗里,如果她看到光明,那么她的生活必定充满欢乐。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它会因为你的视角涂上只属于你的色彩,所以,生活最重要的永远是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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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也只睡了一会就被宫里来的旨意叫了起来,皇上要见他,殊兰只得又侍候着他洗漱穿衣,一面低声给他说额尔瑾的情形:“太医的意思还是思虑太重伤了身子,以后是要好好调养才成…”她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二格格年纪虽小,似乎心思有些重,看起来…”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向他传达她所看到的,告诉胤禛二格格有抑郁症的可能?
胤禛大抵也是有所察觉,不等她说完就点头:“性情是天生的,大人总不可能管他们一辈子,你若有精力就对她多几分关照,若没时间就罢了,有空我亲自跟福晋说。”
殊兰应了一声,踮起脚替他戴帽子,胤禛揽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嘴角,又将帽子接到手里自己戴在头上。
见殊兰抿嘴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到是圆润了。”
殊兰一愣,随即嘟囔道:“我知道爷的意思,以后爷出门在回来见到的必定是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纸做美人…”
胤禛都往前走了几步了,又回头揽着她的腰在嘴上咬了一口:“牙尖嘴利。”
胤禛出了院门,殊兰破天慌的没有送出去,掩着嘴上的牙印,愤愤的捶着桌子,纳穆睡了一会醒来不见胤禛迈着小短腿到处找:“阿玛藏哪呢?”
又问殊兰:“阿玛藏哪呢?”
殊兰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
纳穆嘟着嘴,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殊兰:“额娘坏!”
殊兰戳了戳他的小脑袋,他便不乐意跟殊兰在一起,端了他的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别人问,他就说:“等阿玛!”,殊兰又气又笑。
老爷子显然是很高兴,听了胤禛详细的说了湖北的情形,跟他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你这次的事情做的好,也难为你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