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郑大夫顺着潘志的话劝说小黄。“你解剖一周老鼠,觉得手感还不到位,你就解剖一个月。天天止血钳子、剪刀不离手地摆弄,熟能生巧就好了。”
又劝了几句话,潘志自觉尽到了同出医大的校友情谊,跟郑大夫说了一声,回去十一楼那边吃饭。而郑大夫和小黄则从食堂推到科里的送饭车上,买了两份晚饭,进去值班室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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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潘志这个“后来者”,郑大夫和小黄俩人说话深度就不同了。
“主任还说了你什么?”
“让我准备做检讨,到时候看陈院长的处理意见。他说应该不会撵我走的。”
“这就行呗。”
“但估计至少会给我一个通报处分。搞不好会记过。”小黄沮丧极了。
郑大夫想了想说:“你啊,你今天是有福气,石主任跟在你们手术间。又恰巧赶上谢逊和李敏都在手术室。你想想要是病人死台上了,你这妥妥是技术事故。对吧?你还担心记过呢。那绝对是记过后、降职降薪,还要调到后勤打杂。那你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摸到手术台的边了。”
小黄叹口气说:“老郑,郑师兄,你别光想好事儿啊。就是只给我一个通报处分,你说杨大夫以后还会放心让我上手不?恐怕实习生都比我得他信任了。” 在跨过了石主任和陈院长不会把自己撵出外科的恐惧后,他开始担心起以后的事业发展来了。
这是大实话!
郑大夫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好了。好半天以后,郑大夫才憋出一句话:“泌尿外科就你们俩,他总不可能自己做手术吧?就是下个膀胱镜的,他也得有人帮着他扶镜子不是?”
小黄想想觉得郑大夫说的有道理。他点点头认可了。
可是再怎么担心,该做的饭还得吃。他食不知味地把晚饭都塞进嘴里,郑大夫怕他压力太大再出别的事儿,就留他今晚在科里住。
“你回去干嘛。你们宿舍吵吵嚷嚷的,还不如在科里看书,看看夜里有什么手术,跟着搭把手的。”
小黄摇摇头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今晚夜班的潘大夫还得过这儿来住呢。”
“他应该不会住这儿,主任办公室还有一张床呢。实习生都是去楼下住的。你听我的,你别回去了。”郑大夫认真挽留小黄,几次三番地劝说,小黄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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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杨大夫借故消食,把罗主任拉出家门。春寒料峭的时节,晚来的夜风里,夹杂着冬天残留下来的最后余威。
天色渐渐变暗,罗主任缩缩脖子,转头问杨大夫:“老杨,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儿了?”
俩人已经绕着宿舍区走了小半圈了,杨大夫再三斟酌,就等着妻子发问呢。他长叹一声,把今天在手术室发生的事情说了。
“那小黄也不知道是不是羊癫疯发作了,我挑起来的好好的组织,他居然能够剪深了……当时就血箭三尺。幸好潘志手快,拿大纱布按压住了。”
罗主任吓了一跳,失声问道:“是肾动脉?”
“不是。肾动脉的分支。那老头解剖畸形。严格说也算不上是畸形,临床上所见的患者,有一半以上的人,其血管走形等和教科书上的解剖是有差别的。”
“后来呢?”
“后来?”愧色让杨大夫连连做了几次吞咽动作,才能再度发出声音来。“我试了两次都没法准确钳夹到出血的小动脉,老石便把谢逊和李敏喊了来。后面重要部分的粘连都是他俩剥离的了。”
罗主任闻言立即追问:“患者最后没事儿?”她关心的不是手术最后做没做完、是谁做完的。她关心的是——患者。
那是整个事件最后怎么处理当事人的根本。
杨大夫见罗主任提起患者,面色羞愧、几乎要无地自容。但他还是实话实说道:“患者最后送icu了。人是没事儿,可输了4000血。”
“那你遇到什么难处?是陈院长要追究你的责任?”
“明天,或者最迟下周吧,陈院长肯定要开会处理这事儿的。我的责任是在出了意外后、没能及时补救。再一个就是我让小黄当一助逾格了。以后老石会缩减我报送手术单的权限。”
罗主任长出一口气,这样的处理结果,要是最后真能这样的话,也算不得什么的。估计陈院长最少会给自己丈夫一个通报处分。但一个通报吧,也不能说委屈他了。这份工作就是这样,干好是应该,出差池就要被追责。
好在有老石在场,托了谢逊和李敏的福气,患者没事。
于是她问杨大夫:“那你现在想我帮你做什么?”
杨大夫轻咳了一声说了石主任的请客计划,然后道:“李敏周日值班,而且她怀孕了,肯定不会去石主任家喝酒。但是这事儿吧,哪怕是石主任去喊的人,说到底还是我欠了人家的人情。”
“嗯,我明白了。这事儿你交给我好了。”罗主任立即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