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集资房提价, 绝大部分想换三室一厅的人,在衡量性价比后,自动放弃了计划。他们宁愿仍住在二室一厅的主治医师楼里,也不愿意花两万多块增加一个房间了。
想花这个钱的人, 也不是能花成的。像范主任被舒院长找去谈话后,在妇产科做助产士的吴雅,就改为申请四楼的二室一厅;吴冬那份, 范主任也代改申请四楼的两室一厅。
坚持不改的李敏和严虹被分别找去谈话。
唐书记被院里委托、章主任积极申请作陪,李敏很恭敬地坐在他们的对面,听了五分钟章主任的“教导”后, 李敏开口问了。
“章主任,有个问题我不太明白, 我申请三室一厅违反医院规定吗?”
“这不是你申请三室一厅的事儿,是你收患者红包的事儿。”章主任很严肃。
“你有证据?”李敏的脸色和声音都不怎么好了。
“你没收红包哪来的钱?就是你们创伤外科奖金高, 也不够你买三室的。”
“我抢银行不行么?”李敏也恼了,直不楞登地撅回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章主任气得变了脸。
“章主任、李大夫, 你俩都别激动。有话慢慢说。章主任也是关心你。”唐书记安抚李敏。
“我就想问问其他同志买楼, 是不是都要被问问钱从哪儿来。”李敏的气势不见降低。章主任很早就看她不顺眼,她不是没感觉、不是不知道。
“那倒没有,不过你和严虹比较显眼。”唐书记接过话儿,“三万五不是小数, 我们也是怕你年轻, 担心你为了凑集资款, 会向患者索要红包。”
李敏平复一下情绪, 看着唐书记慢慢掰着手指说:“开始我也只想买两室一厅的,后来改了主意。你看我给你算我自己是怎么能挣到这三万五的。
我上个月做了80例以上手术,手术补贴超千元。你们不要以为手术补贴多。一个局麻的阑尾炎只有几块钱,三级四级的手术就会多一些。我每天大大小小的至少三台手术。每个周六我都要值夜班,我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休息一天了。”
李敏突然觉得自己很疲惫。“创伤外科的奖金高,听说十二月份更会创纪录。但这样没有休息地高起来,谁羡慕谁过来创伤外科做大夫吧。”
唐书记赶紧开口安慰李敏:“外科收入高,但也真的是很辛苦。”
“是啊。辛苦的要命。三万五是很多,可我凭医院发的工资、奖金和补贴,两年就能攒出来三万五,我怎么就不能买三室的呢?我不过是把明年的钱先用了罢了。”
“那你借钱也得有处借吧?省院这么多人都要买集资楼的。”章主任追着问。
“有人愿意借我,我才敢买三室的啊。像我们科张主任、还有我老师陈院长都愿意借钱给我,多了没有,一人三五千可以;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他们有能力也愿意贴补我;另外柴主任是我男朋友的表兄,他主动表示可以支援我三千;还有我男朋友的俩亲哥,我自己的亲哥,每人三五千的不是问题。
我男朋友的情况,你们也应该听说过一点儿。他是柴主任的表弟,军校毕业后一直在老山前线打仗。他现在是少校副团长,国家包吃包穿,他的津贴也没处花,就把这些年的津贴都邮给我了。这是我最初买房的底气。”
从李敏正式说出男朋友在老山前线,章主任就收敛了不耐烦的神色,转而换了一副表情。他放缓语气劝李敏说:“既然你男朋友不在省城,你也没必要要那么大的房子。是不?你是党员,要考虑给群众造成的影响好不好。”
“多的那间屋子,是预备我爸妈过来帮我带孩子的。我又不是那些身强体壮的男大夫,他们回家可以什么活都不干,我一天三台手术做下来,回家是什么活都干不动。我爸妈会长期住在我家的。”
李敏句句在理,唐书记和章主任见状知道不可能劝转李敏改户型,只好让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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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寝室,李敏和严虹碰面,就说起被找去谈话的事儿。
严虹就说:“我告诉唐书记和章主任,潘志做了五年外科大夫,本来就小有积蓄。我和潘志的工作都累,他父亲是包工头,愿意给我们掏钱买多一个房间,留着请人带孩子做家务的。”
李敏很羡慕严虹,“你真省劲儿啊。可惜穆杰他爸是个老师,我与他们啰嗦了好久。”然后李敏一拍手说:“彩虹儿,我知道交钱的时候怎么办了。我就用你这个‘包工头’的借口,说向你一个人借钱了。省得借他们别人省吃俭用的钱,这一份那一份的,你说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往后咱倆住对门,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严虹说话总让人感到很舒服。
但李敏很疑惑:“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有这个三室的户型选项,怎么就不让人选呢?”
严虹也不懂。好在冷小凤晚上回来后,把范主任的话说给她俩,算是解开了这个谜团。
“范主任说这次的三室户型,是为了解决像你们科王大夫那样有实际困难的,再就是为了调进一些副主任医师准备的。”
冷小凤非常惋惜自己没有三室一厅住了。但是刘娜却舒服很多,不然她真接受不了同寝的她们仨都住三室,而自己却要以那种方式住两室的。
李敏觉得院里再有打算,自己已经在唐书记跟前说了那些话,往后退也没什么意思了,遂仍然和严虹假装不知道舒院长的计划,坚持要三室一厅的户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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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知道院里又找了谁谈话,最后三室一厅户型的申请人数,成功地被控制在个位数。只一个单元就够了,符合舒院长最初的计划。
除了李敏和严虹,还有四个仍然坚持了最初所选的户型。其中一个是换给王大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