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儿。我们可没有欺负温暖家没人的意思。”温暖的婆婆矢口否认,“不过是小两口打架,怎么就说到欺负老温家没人了。没有的事儿。”
“他钱婶子,咱们俩打开天窗说亮堂话吧,换个家里有支撑的人家,小舅子不把姐夫打到讨饶,这事儿就不算完。对不对?”
北方的习俗,小舅子打姐夫,做姐夫的是不准还手的。且打了也白打。
“你说要是温暖她爸爸在家,她弟弟能到你家讨公道,你儿子敢不敢动手打她?”
“她爸爸在家,她还给娘家这么塞钱?那就打死也不多了。你不知道,她死犟着说科里那些同志没给她礼钱,结果还是她带着孩子挪尿窝,我翻到她记往来账的本子还有礼钱单子,才知道这么回事的。六百多块,六百多块啊。”
“六百多块怎么了?你还翻儿媳妇的东西了?”王大姐站住,深觉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认识还不够,她被温暖的婆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温暖的婆婆略带点儿尴尬说:“我不是要翻她的东西,这不是要好好地清扫一遍月子房嘛。”
王大姐怀疑地摇头:“你清扫月子房,还清扫到看人笔记本上记什么啊。”
温暖的婆婆老脸一红:“我就那么顺手一翻,就看到了。不然那知道这个吃里扒外的把礼钱都送回娘家了。好不好的就让我们老钱家背了一千来块的饥荒。大妹子,你说人家给了二十礼钱,下回遇上事儿了,不得还回去三十啊。”
“呸,高什么!一个月不过二百多块钱的奖金。”温暖婆婆撇嘴。“当初结婚前说好的每月允许她给她奶奶100块,我哪个月没让她给了。可她休产假,工资还没开到一百,又没有一分钱的奖金,难道她弟弟妹妹开学,让我给她填补空窿吗?”
“我和你不说外道话。我当初看好温暖,也是你们省院护士赚得多。可没想到要娶人进门了,还有这每月掏一百出去的条件。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的娘家。”
王大姐顿时闭嘴不言。给温家那一百块钱的事儿,也是她出面去谈的。不然温暖的弟弟妹妹怎么活?
当初自己出面去找温暖的奶奶保大媒,也是因为钱家与自己的婆家有转弯抹角的亲戚。自己也想着退休在即了,儿女都没有在医院工作的,要是温暖嫁到钱家,自己以后回医院看病找温暖,做什么事儿有个人搭把手,不也是便利么。
可谁能想到老钱家守着个金饭碗却算计那三瓜两枣、就只能看到眼前的这点儿有数的钱呢!想想温暖才二十岁出头,把儿媳妇的心拢到婆家,以后用得着温暖这个护士的日子在后头呢。哪里是只值600多块礼钱的事儿……
一家子蠢人。
王大姐无心也无力再去与温暖婆婆辩驳,那一百块钱也就给到温暖她弟弟工作。她心灰意冷地叹道:“咱们如今就盼着温暖的伤势不重吧。”
能把自己的面子全乎就念佛了。
等她们俩到了ct室一问,护士翻着桌面的检查单说:“你们是温暖的家属啊,她进去做检查了。刚才又吐啦。吐得平车、地板上都是,陪她来的护理员收拾了好一会儿呢。你们看着怎么谢谢护理员吧。那护理员说还没收到陪护费呢。”
温暖的婆婆立即就说:“这金贵的,还请人陪护了。”
王大姐扯了温暖婆婆一把不让她说话,自己只看着ct室的护士问:“温暖伤的怎么样啊?重不重啊?”
“你问温暖的伤啊,挺重的。人模样都认不出来了。护理部和工会都来人了。”
“不是工会,是妇联。妇联还说要找她对象的单位呢。”边上的另一个护士纠正她。
温暖婆婆的身子晃几晃。
王大姐扫了她一眼,眼里全是警告。
“反正就都是院办那层的人。温暖进去好一会儿了,也快出来了。你是她妈妈吗?你看着温暖可得挺住了,别把孩子摔了。”
“这是温暖的孩子?男孩女孩?怎么把孩子抱医院来了?她婆家不要孩子了?要我说啊,温暖就别过了。孩子这么大点儿,还休产假呢,她对象就把她打得这么惨,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哎呀,你们年轻,谁家过日子还没有个锅碗瓢盆碰着的时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温暖的婆婆出言拦住抱不平的小护士。
“你是不是温暖的亲妈啊?你没见到温暖被她对象打得有多惨。你还想她再挨打啊?”
“是啊,你要看见了就不会说不毁一桩婚了。要我说她对象那人,就该温暖她爸和她哥兄弟狠狠地收拾他一顿。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动手了。”
“你可拉倒吧。都打成这样了,孩子也送给娘家妈了,人婆家就是不想要温暖和自己儿子过了。”
“不会吧?咱们省院的护士多俏啊。不说一个护士百家求吧,十家总有的了。就温暖那小模样,在咱们医院找个大学毕业的大夫也可以的。还有外科的奖金可是咱们院最高的,她婆家会舍得?哎,温暖她对象是什么人啊?”
临近午休又是双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不仅是今天的门诊量减少了,影像这边已经没什么人排队了。
俩护士忙了一上午,终于有空说闲话了。可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向温暖的婆婆,让她感到后悔、让她遍体生冷,让她开始发现撺掇儿子收拾媳妇不是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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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尿窝,也是习俗之一。满月后,产妇抱着婴儿回娘家住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