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会前,人人都看到杨大夫顶着两黑眼圈,有些萎靡不振地坐在护士长对面的对面位置上。夜班俩护士的模样比他更惨。
护士长一边整理帽子,一边处惊不变地笑着说:“昨晚是科里不顺?是哪个出事儿啦?”
夜班护士有气无力地摇头:“哪个也没出事儿。”
“那你们几个照镜子看看。啊,你看看你们几个,没精打采的样子,好像一夜没睡似的。那今晚和明晚值夜班的还要不要活了?”说着话,护士长拽过交班本先看起来。
杨大夫伸手搓脸,“别人活不活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胃穿孔的老头再闹下去,今晚上不磨死监护室的护士、也会恁死夜班大夫的。”
夜班护士便说:“那患者太能折腾了。昨晚在监护室的小许,动不动就按紧急呼救铃。还不如不睡呢,才迷糊着,就被铃声吓醒。”
杨大夫很不满地说:“过去看吧,又没什么事儿。这么不顶用的护士,要不要放人在监护室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家属自己护理也就是这样了”
护士长一边看交班本一边问:“小许呢?”
“在监护室做交班呢。”
监护室里,护士小许被看完夜班记录的李主任训得眼泪含眼圈的。
“你要是这样干活,放你在监护室有什么用?”
小许嗫嚅着说:“我说了不用找大夫的,但是患者不肯,家属也不肯。我,我也是没办法。”
头发花白的家属,看起来甚不好意思。
“李主任,这都怪我爸,他不是年龄大了嘛……”
李主任叹息:幸亏是杨大夫替自己值了这个夜班,不然这一晚就要够自己受的了。思及此,他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你爸爸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咱们医院也不能给他个人专配一个大夫。就是干诊那边的老红军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不是我爸刚做完手术吗?过几天也就不会了。”患者的儿子小声辩解。
李主任绷着脸说:“李大夫前几天还参加了干诊的那个老红军的开颅手术。人老红军开颅术后也没像你爸爸这样闹腾啊。你们这么干,让值夜班的大夫怎么受得了?”
边上一个年轻人有点儿不在乎地插话:“下夜班再补觉呗。”
李主任立即就不大高兴:“下夜班补觉,我们也想呢。”
李敏把患者的各项指标都抄好到便签本上,拦住要发脾气的李主任的话头,笑着对家属说:“今天有个乳腺癌的手术,明天是肺癌和骨肉瘤,就是骨癌。咱们科所有的大夫都得去做手术。下夜班的也得去。
要是昨天给你爸爸做手术的我和李主任,一夜被反复叫起来,晕乎乎地上手术台,将心比心,你们要是乳腺癌和肺癌的家属,你们愿意吗?甘心吗?放心吗?”
年龄大的男人见李敏这么说,伸手拉了年轻人一把,立即表态:“好,好。我们今儿一定好好和我爸爸说。”
李主任紧绷着脸不放松:“按道理你爸爸这儿的特级护理,就到晚上下班为止,就不再留专门的护士看护了。”
“哎,那怎么行呢?我爸爸这里还没拆线呢?”父子俩都急起来了。
李主任和李敏相视无语,这家人怎么想的?
“你们还想到拆线一直有一个护士守着?”
“这不是我爸爸年龄大了么?我爸这辈子一直都很辛苦。这老了老了,我们兄妹就只能一天天地顺着他。老小孩老小孩的,有什么办法呢。”
病床上的患者睡的呼呼的,甚至打起鼾声。
李敏对这头发花白的男人笑着说:“你看他现在睡的多好。”
“他这不是昨夜也没怎么睡嘛。唉!我们也没办法的。孝顺孝顺,我们从小没妈,我爸又老了,他都84岁了……我们就只能顺着他了。”
小许在一边嘀咕:“你们是要我们大夫和护士,也和你们一样地顺着你爸折腾。”
“照你这样的要求,我们科的工作得停下一半,才能专门抽出人手照顾你爸爸的。你认为可行?”
男人着急:“李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护士能不能不撤?”
“护士不撤,你能保证你爸爸能安静不闹?你爸爸是一定得大夫来看他,才肯安静下来的。这就令我们的正常工作都很难做了。
你爸爸要是真的需要大夫过来,我们什么话都没有。他白天睡够了,晚上闹人,你们家属也为别的重患者想想,行不行?”
男人更不好意思了,“那个李主任、李大夫,我们今天一定好好劝说他。今晚一定不会像昨天一样。”
“行啊,你们看着怎么做通你爸爸的工作了。现在你俩都回去参加交班。”
李主任把俩护士都叫着、李敏也跟在后面离开了监护室。
护士长看着李主任带着夜班的小许等进来,就问道:“那胃穿孔的怎样了?”
小许委屈的眼圈发红:“他睡得呼呼的。”
陈文强看看电子钟,拦住要说话的护士长:“先交班吧。”
交班之后,护士长就说:“李大夫,那个胃穿孔术后的患者,那是你管的病人,你得和家属好好说说了,这么闹可不成,咱们科里也不是就他家一个住院的。”
李敏赶紧点头如捣蒜一般地应下来。
李主任就道:“我才说过患者家属了。他们家惯的老人倚老卖老。这在他们家怎么地都行,咱们科可还有别的患者呢。”
陈文强就说:“要这么地,那特护的事儿,护士长你看是不是安排能拿得住事儿的老护士过去?白天你再从护理的角度与患者家属好好沟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