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萧夜心跟随独孤一起去了天牢,见到了萧玚。
姐弟重逢,见到萧玚只是受了些轻伤,没有大碍,萧夜心便放了心,但一想到独孤的话,她来不及与萧玚寒暄,怒道:“我早说你的心软救不了任何人,如今还把自己搭了进来,如果不是皇后仁慈,今日你就要和那些反贼一样身首异处了。”
萧玚虽想反驳,可萧夜心递来的眼神硬是让他欲言又止,他无奈问道:“你要怎么做?”
“我要你在皇后面前,以整个萧家起誓,不再和西梁的人有任何瓜葛,一生终于大隋,如若违背诺言,萧家家破人亡。”萧夜心补充道,“你可以不按照我的做,今日你先死,萧家与反贼有染,同样要受到牵连,一样是死。”
萧玚没料到萧夜心的出现竟是逼自己做这样的决定,一时间哑口无言。
一记清脆的声响在天牢中响起,萧玚只觉得半边脸犹如火烧,错愕地看着萧夜心。
随即又一声巴掌声响起,这一次是萧夜心狠狠抽了自己。
“姐!”萧玚看着萧夜心无力倒下,立刻将她抱扶住,道,“姐,你何苦?”
“是我没有教好你。”萧夜心痛哭道,又忍着伤口的剧烈疼痛,拉着萧玚低声道,“你要记住,我们受制于人……一旦走错了,只有牺牲,不是牺牲别人,就是牺牲自己。你真要给他们陪葬,那么先前的苦就都白受了,你真要死,我……我不拦你。”
内心的那一团火在萧夜心此刻的警告下犹如被大雨狠狠浇灌那样不得不熄灭,心底的不甘伴随着现实的无力让萧玚倍感痛哭和无奈,他不服气地向萧夜心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这样?”
“因为如今这天下姓杨。”萧夜心死死拽着萧玚的手,道,“这江山一日没有改姓的契机,旁人就一日都没有机会。”
已经葬送的西梁江山,早已断送的少年情感,还有迫于无奈被收敛的复国雄心,让萧玚的心里万分悲痛,他看着越发虚弱的萧夜心,开始蔓延的愧疚令他双目湿润,他哽咽道:“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萧夜心不依不饶道:“即刻发誓,我只要你活着,我也只能尽力保护你活着。”
西梁亡国时,他年纪尚小,虽能看见事态变化,但对痛失江山的感受并不深刻,活着对他而言只是从江陵去到了大兴。后来,他与兰陵一见倾心却遭到阻挠,痛失年少真情才是对他人生第一次重大的打击,那时的他借酒浇愁,知道活着原来如此锥心。
如今,面对着对自己痛心疾首的萧夜心,回想着自己曾经的壮志雄心,再一次必须接受失败的人生让“活着”变成了更加深刻的折磨,那些忘不掉的痛苦将会伴随着继续延续的生命与自己纠缠,直到死亡来临,他也无法摆脱。
萧夜心轻抚上萧玚已经落下清泪的脸,像小时候那样安抚鼓励崩溃的亲人,道:“萧玚,你只有这一会儿的功夫难过,眨眼之后,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做,有人在等你。”
萧玚咬牙,强行压抑着内心正在翻涌的种种情绪,在萧夜心面前跪下,也在独孤面前跪下,道:“是萧玚一时冲动,误信西梁反贼谗言,如今已经悬崖勒马,与反贼划清界限,恳请皇后陛下原谅萧玚无知,宽恕萧玚。”
萧玚向独孤郑重叩首之后起誓道:“萧玚今后必定谨记晋王妃教会,忠于大隋,不生二心,若违誓言,萧家满门家破人亡,断指为誓。”
便是在这电光火石间,萧玚折断了自己右手小指。
莫说萧夜心,纵是独孤亦被萧玚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断指未哼一声的青年。
萧夜心半晌没从惊讶的情绪中回神,看着萧玚因为忍痛已经沁满汗珠的脸,她深深地呼吸着,良久后才颤抖着身体,缓慢地转向独孤,哭求道:“请皇后准许萧玚回去疗伤。”
昨夜劫狱之事本就蹊跷,独孤一早和杨坚商量这件事时,对萧玚的处置就存在顾虑。虽然对当初萧玚和兰陵之事耿耿于怀,可孤独私心里更担心因为萧玚而和杨广之间生出罅隙。所以她劝说杨坚试探萧夜心和萧玚,这才有了刚才和萧夜心的说的话。但她没想到这对姐弟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确实令她犹如当头棒喝,一时失神。
见独孤没有反应,萧夜心扬声,再次恳求道:“请皇后准许萧玚回去疗伤。”
独孤随即让人带萧玚离开,正要遣人送萧夜心回晋王府时,却听萧夜心道:“皇后说今日要对西梁旧部行刑,我想观刑。”
独孤诧异道:“你去观刑?”
“是。”萧夜心坚定道,“原本应该我和萧玚一起去,可他如今受了伤,就由我去,以示莒国公府和西梁旧部绝义的决心。”
独孤看着依旧伏在自己脚下的萧夜心,有些不屑道:“你这样如何过去?”
萧夜心一如曾经那样,凭借着自己忍痛的毅力重新站了起来,在独孤充满审视的目光中以最好的姿态站在这一国之母面前,道:“我可以。”
萧夜心若能出现,自然也能为杨广在这件事中撇清关系。
独孤这样一想,便点头道:“时辰差不多了,你跟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