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夜晚找到第二天晌午,整个京城被翻个底朝天, 依旧没有找到皇上的下落。
沈阁老恼怒至极,将前来汇报的三千营提督骂得狗血淋头, “废物!竟连人也搜不到。”
“阁老,属下一干人等已经将田庄和铺面上上下下翻遍了,没有皇上的下落。”
沈阁老心急如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萧定安带着十万边城军在一百里外驻扎, 如果皇上派护卫前去求救, 亦或者对方察觉事情不妙,带兵赶到京城, 他们就彻底完了。
沈阁老的沈二老爷问, “那护卫呢?皇上有没有派护卫向萧定安求救?”
“有, 已经全部被我们斩杀。”
沈阁老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一直没把皇上放在心上,也知道皇上对付完太后一族就会对他们沈家不利,所以他早早就做了部署。
将他的两个孙女分别嫁给三千营和五军营的提督。
但他没想到,皇上居然给自己留了这么多条后路,他老迈纵横的脸上暴起根根青筋,那双乌沉沉的眼珠子赤红着,好像要喝人的血,“将那些太监抓来,挨个审问,看看他们知不知道皇上还有没有旁的落脚点?”
三千营提督插手应是,刚要领命而去,却听沈阁老又道,“留下两百人审人,其余人沿着城郊挨家挨户搜寻。他不是一人离开,走的时候,身边有几百名护卫,这么多人一块出现,绝对会引人注意。”
“是!”
对方领命而去。
沈阁老看着被鲜血染就的良国宫殿,一颗心沉入谷底。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他们沈家绝不能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宫人们战战兢兢进来将死尸拖走,在这期间谁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惹对方不快,丢了性命。
大殿中空荡荡,肃穆威严,静谧得吓人,沈阁老坐在台阶上,与自己的几个老伙伴,静静等候最后的结果。
他们每一个人都押上九族的性命,哪怕熬了一晚,也不敢去睡。
京城郊外二十里,一处村庄。
皇上看着面前这个身穿道士袍,一头雪白银发的老头,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你之前一直躲避,为何突然又出来了?”
李天应不敢抬头,拘谨道,“不是我要出来。是这丫头非逼着我来。她说会向皇上求情,饶我不死。”
皇上看了眼林晓,倒是胆大包天,竟连这话也敢承诺。
林晓一脸讪笑,“皇上,臣女也是迫不得已。”
皇上声音微凉,“若朕执意要你的命呢?”
李天应腿登时就软了,跪倒在地,“皇上,老臣自是罪该万死,也不求您宽恕,只望您念在老臣一片诚心的份上,留臣为您效命。”
皇上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都说你算命算得极准。不妨为朕算一下,朕这次能否重返皇宫?”
李天应点头应是,小心翼翼抬头,这一看却是整个人呆住,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灵魂好似出了窍。
林晓见他一直盯着皇上不放,碰了碰他胳膊,“哎,你怎么了?”
李天应陡然回神,问了皇上八字。
皇上提笔写了八字,李天应心下一抖,末了伏在地上又哭又笑,“上天待老道不薄啊。”
说完,又爬起来,对着外面的天跪下磕头。
又拉住林晓的手,“你这娃果真是个有福之人。你又救了老道一命。”
皇上看向林晓。
林晓被皇上这一眼看得尴尬,往回抽手,推了他肩膀一下,“你老糊涂啦?什么我救了你,明明是你救了我。”
李天应被她这一推,好似神魂归了位,也不哭了,而是满脸含笑,膝行几步上前,“皇上,皇上,您是天定的帝王星君。在您的治理下,良国一定可以重返盛世。”
林晓搓了搓胳膊,这马屁拍得也太肉麻了。
李天应已经好久没有面过圣,连赞美人的词汇都显得那么匮乏,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老道说得是真的。都是老道糊涂。当初要不是鬼迷心窍,将谶语告诉先皇,也不会令萧家上千人惨死。老道每每想到从前就夜不能寐。那是老道的业障,是老道造的孽。老道死后,必将下十八层地狱。可老道还是要告诉您,您从来就是帝王星君。从前是,现在也是。只原本您应该先苦后甜,现在却是甜中带苦。”
林晓联想到他之前说的“三代之后,完璧归赵”,明白眼前这位皇上其实是三代之后出现的明君。
她赶紧将那剩下的一句话,讲给皇上听。
皇上拧眉,也听懂李天应话里的意思。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良国被萧姓之人顶了皇位,三代后的他生于乱世,吃尽苦头,后拜师学艺,投入军中,打着前朝后裔的名头招揽一帮人为其效命夺回江山,那时候的他智谋和手段足够。
现在的他却是温室里养出的花朵,亲政不过四年,跟一帮成了精的老狐狸斗法,自然斗不过,这次输得惨败也不亏。
皇上听了他吩咐,心中多了一层喜意,“既如此,那朕就安心等着便是。”
只这一等,没能等来援兵,却等来了大批人马。
村长哆哆嗦嗦走进来,向李天应求救,“道长啊?快救命啊。有大批士兵骑着马朝咱们这儿奔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在此,李天应自然不敢下命令,下意识看向皇上。
皇上一言不发,林晓听到村长这话,跑出堂屋,沿着梯子爬上房顶,看到乌压压的人正骑马朝他们奔来。
她刚要下去复命,一转身却发现皇上不知何时也爬上来,正站在她身后。
皇上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骑兵,“他们是三千营。是朕的骑兵。”
林晓微怔,下一瞬就见皇上已经下了梯子。
“他们应是沿途查到了这儿。咱们如何是好?”李天应算命是一绝,但到了生死关头,他竟是毫无办法,像个没头苍蝇,急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