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队伍从亥时开始,巨大的灯车一辆接着一辆,缓缓驶过陵城,让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在内的围观群众们都着实惊艳了一把。
“哇!弦歌,你看那个!”瑟瑟张大嘴巴感叹道,“那个是不是凤凰!你看,它的翅膀和脖子还会动哎!简直像真的一样!”
瑟瑟一边说,一边学着灯车上的凤凰摆了两下手臂,晃了两下脑袋,引的林啾啾和她们周围的小孩发出咯咯的笑声。
观看花灯□□的人很多,声音嘈杂,大家不得不抬高音量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这种情况相互叠加,到最后倒不像是在说话了,而像是在吼。
“弦歌!后面好像更热闹些!咱们过去吧!”
“好啊,一起过去吧。”
“你说什么?”
“我说好!”
林啾啾吼完了,感觉自己好像提前步入了老年状态,还摊上了一个耳朵不太灵光的同伴。
她和瑟瑟顺着人流朝后方走去,走动前不忘挥挥手,与裴恕阿铮打下招呼,免得一会儿走远了,他看不见她。
裴恕与阿铮站的位置距离林啾啾有点远,毕竟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像林啾啾与瑟瑟那样兴奋,一定要站在距离灯车很近的地方观赏花灯。
林啾啾目测了一下她和裴恕之间的距离,大约四五个身位的样子。
她和瑟瑟肩并着肩,相互交流尚且都要靠吼,这要是对裴恕表达清楚一句话,她的嗓子岂不是要废了?
林啾啾犹豫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跳进神府里同裴恕说,只见裴恕已经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这是……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她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手势,他就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林啾啾呆呆地愣了愣,冷不丁被瑟瑟拽着、被人潮裹挟着向后走了几步。
再抬起头来,林啾啾发现裴恕与阿铮已经跟着她们走了过来。他是真的明白她的意思了。
林啾啾开心地笑了笑,又冲裴恕比了个手势,和瑟瑟结伴去看花灯去了。
裴恕走到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
这里的位置很好,既不会过于吵闹,又能看到林啾啾。
她好像与周围的一切如此不同,即便是在人海里,他还是能一眼就看到她。
那个皮肤莹白的小姑娘啊,激动地鼓起掌来热情捧场,眼里映着五颜六色的花灯,迸发出比平日更加绚烂的光彩。
裴恕心中一动,不自觉地牵动了嘴角。
她就如他生命里的花灯一般,明亮、温暖、而又富有生命力,点亮了他漆黑无边的神府,也温暖了他冰冷沉寂的人生。
裴恕抿了抿唇。他注意到阿铮也跟过来了,他在他身后站定,语音沉沉道:“你不该同意弦歌回来的。”
第65章
裴恕“嗯?”了一声, 嗓音淡淡的,尾音微微扬起,透露着些许疑问的意味,似是没有听清。
但阿铮知道裴恕是听清了的。就像他听清了裴恕语气里的漫不经心一样, 于是阿铮抿了抿唇继续道:“族长不会就这样放过弦歌的。”
或许毓宁会劝说族中的几位长老放林啾啾离开, 但是族长……阿铮知道, 他是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早在几百年前,那时的火炼之试还是所有青乌都可以自主参加的。
不知是因为巧合还是别的原因,总之, 由于当时绝大多数通过火炼之试的青乌都是金绒, 青乌一族渐渐达成了一种共识, 那就是只有金绒才是继承了凤凰神血最为纯粹的青乌, 只有他们才能够通过火炼, 顺利地浴火重生,化成凤凰!
随着这种观念的产生,青乌因为眼周细绒的颜色被划分为三六九等, 渐渐地也开始被区别对待起来。
起初,这种区别并不明显, 只有在参加火炼之试前,会有族中长辈悉心劝说, 劝那些并非金绒的年轻青乌们不要冲动,白白在火炼中丢了性命。
后来,越来越多的金绒成功化凰,同时也有越来越多其他颜色的青乌在火炼中丧生,这种观念便开始被更多青乌相信, 也变得根深蒂固起来。
一些金绒从出生时就被精心照料, 会有成功化凰的凤凰来教导他们该如何修炼。
而那些眼周细绒并非金色的青乌, 尤其是青色、蓝色这种颜色极其相反的青乌,则被认为是血脉最差的孩子,被冷落在了一旁。
因为没有人期待他们能成功化凰,自然也不会有人费心去指点他们。
青乌一族的资源被越来越多地倾斜给了金绒一脉,而为了保证这种纯粹地血脉得以延续,不被污染,族中还立下规矩,凡金绒青乌,不许与其他等级的青乌交欢,否则便是玷污神血,要受重罪!
在这样的规则和做法之下,青乌一族确实迅速崛起,迎来了一段辉煌。有很多金绒在火炼中成功化成了凤凰,也有不少其他颜色的青乌避免了在火炼中丧生的厄运。
凤鸣于天,盘桓九霄。
那时的巨木林上空,天空都被凤凰的羽毛染红了。族中人丁兴盛,风头一时无两,完全盖过了溟海之滨的龙族。
可是很快,这样的辉煌就消失了。
青乌族中的金绒越来越少,很多金绒在尚未成年之前就短折而亡,还有一些幸存的青乌,没能像他们的先辈一样成功化凰,而是在火炼之试中化为了一堆灰烬……
到了林啾啾与阿铮这一代,族中的金绒更加稀少,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样珍贵的血脉,青乌族族长不惜动用离魂之法,哪怕林啾啾在半路身死也要将她唤回来,试问,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让她离开呢?
裴恕“呵”了一声,语气是和刚才一样的漫不经心。
他抱着手臂,斜靠在身后的一根石柱上,眼睛仍看着林啾啾的方向,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煞气与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