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日子相处,若锦月还看不出他性格的奇怪,便是太迟钝了。
弘凌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是一股……暴戾、焦躁的情绪,总在时不时间泄露,他又很快压下,就像刚才那一瞬间,她其实看见了他眼底滔天的愤怒,可思来想去,那愤怒的源头锦月也只能想到:是否是因为她刚才说的答案他不满呢?
梅花暗香环绕,沁人心扉。
锦月触摸着沾雪梅花。“我很喜欢。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讨好我,也不需要压抑自己情绪对我温柔。我现在不会离开。”
弘凌心中一抖,目光闪了闪。她,知道了什么?不,她不可能知道,不然,怎会还这样若无其事站在他身边呢。
他现在……已经算半个疯子了,和杨桂安,和关在牢中的八皇子弘执,差不多的疯子,发起疯来、为了找药,可以肆意杀戮,像个……像个畜生那样……
弘凌沉默,锦月以为他在沉思犹豫,将腊梅放在他掌心。“没有做成我想要的事,我不会走,我相信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弘凌沉声:“你现在与我说得这样清楚,是觉得利用我太久,良心不安,想告诉我一些真相弥补你内心利用我的亏欠吗?”
锦月眼睛浮了浮,不觉后退,却腰间被弘凌一手揽住,不容她躲闪。
“收起你自以为是的歉疚!我们各取所需罢了,你知道天子在高位的‘寂寞’,我不也不过拿你消遣度日。”
“若我还不能辨出你的真心和‘逢场作戏’,那我弘凌,便枉曾与你相爱一场。”
他没有多说一分,简单明了说完,干净利落走入白雪与梅林。
在茫茫中,渐渐看不见那一道颀长的影。
锦月才突然得以喘息,捂着胸口,喃喃:“……逢场,做戏……”
是,都是逢场作戏。
哪怕看着再真,那也是“戏”啊。
*
年宴上,尉迟心儿请求将母亲上官氏接入工作共,而下半个月过去,大年也过了,却迟迟不见上官婉蓉收拾出宫。
昭云殿里还专门腾了上好房间给她住,安排了左右侍女,膳房每日送上好的膳食过去,绣娘连夜为她赶制新衣。
那架势,仿佛要在宫中久住。
天气稍微好些,便见母女二人结伴来游园。
太皇太后一倒台,锦月虽有凤字印绶却只是婕妤之位,尉迟心儿作为淑妃,宫中别的妃嫔自无人敢管。
母女俩在后宫肆无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千字,昨天承诺的大章。
开年事情略多,让大家看得不太规律。
突然想起了大姨妈不调,啊……作者君怎么是个这么恶趣味的人。
大家晚安吧,么么哒
☆、第132章 2.7.0
【第一百三十一章】
桃树细枝酝酿了几许春意, 在还寒的傍晚,日落西山时, 染上些许暖红。最后的积雪在指头滴答缓慢落入土壤, 化作春雨滋润地下沉睡的草须。
弘凌在檐下负手而立, 直视落日, 那轮红刺得他眼发酸。冷热无法感知,触感愈加麻木, 每每这样直视阳光的刺目酸涩, 才让他感知到自己还真切活着。
曹全侍立在弘凌之侧,不知圣意, 不敢打扰。
“走。”
“陛下这是去哪儿?”
弘凌一时愣了愣,他竟转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去哪儿, 脑力衰退得这样明显。
弘凌摇摇头醒醒神才道:“备撵,去延尉监。”
延尉监的李汤是弘允的心腹,也是代王谋反之案中,宫里唯一幸存的弘允的心腹。或许是念在李汤曾帮助过小黎, 与小黎至今关系都还融洽, 弘凌才放了他一马。
不过现在他只是延尉监里小小的狱卒,不是监正了,每日守着几个犯人,其中两个还是疯犯。
曹全对疏懒倚在监牢泥墙上的李汤道:“李汤,陛下来了还不接驾!”
他如旧的一身青衣,只是略显褴褛,自不复往日那般轩昂。
他只是懒懒看了眼弘凌,抱臂姿势不改:“奴才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唯独……”他瞟一眼弘凌,那不屑自肺腑而来,“唯独不跪昏君。”
曹全瞠目,拂尘怒指:“你、你大逆不道,陛下对你太仁慈了,陛下,他……”
曹全见弘凌目光如炬,便不敢多言,退到一侧。主子留他,自有主子深意,他不该多事。
弘凌冷看李汤,只道一个字:“滚!”
李汤以为自己会讨些苦头吃,没想到……竟被放过。
他走出监牢,犹自回头来看阴暗牢狱中那一抹一尘不染的天子华彩,有些犹疑在眉目间流转。不论皇帝是不是昏君暴君,至少……他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吧,李汤心道。
这一番动静引得分别关在两间相连牢房中的疯犯又发起疯来。
二疯犯不是别人,正是杨桂安以及八皇子弘执。
“不、不、不关我的事啊,德妃是太皇太后杀的,是她逼死她的,不关、不关我的事啊……”杨桂安抱头痛哭跪在地上,风言风语全然没人的尊严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