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便被床帏后突然伸出的长臂一捞,按在了床上,弘凌似不计先前的吵架了,困倦地淡声说——
“嘘,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锦月好不容易从他手臂下挣脱起来,却见弘凌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整个人似都放松了下来,灯火照亮他的容颜,安静,清冷,一双睫毛如黑羽翅,静静盖下两片阴影。
这样慵懒、温和的睡着的弘凌,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温和安静的翩翩公子。
锦月正要翻身下床,却无意发现,弘凌两边脸颊竟然都有红红的指印。左边是她刚才情急之下打的,那右边呢……那儿已经微微发紫了,可见打得之狠。
不必说,这宫中,除了皇帝和太后之流,谁还敢这样狠狠掌掴太子?
想来,是弘凌又和皇族发生了激烈冲突。
锦月心中一抖,难道……
锦月不禁为心中所想倒抽一口凉气。
而后那熟睡的男人就伸臂将她一压,一箍,抱到胸前——
“锦儿,我们和好吧。为了小黎,为了我们彼此,和好吧……”“我会保护你们,尽我的,全力。”
锦月默默红了眼眶,眼前是他喉咙上的伤疤,隐约可见锁骨上也探出深深浅浅几道,幽幽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会接受一份不完整、不平等的爱,对我来说那是凌迟……”
“我记得,我当年要你身子的时候承诺过,纵然我现在一无所有,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做天下的皇后……”“我,会做到。”
锦月咬唇,不想再说。她要的,不是皇后,只是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男人,和家庭。
**
事实证明,锦月的猜想没错。
从第二日清晨开始,东宫便紧绷起来,宫人奴才,草木皆兵。可她怎么问,都没人说实话,应该是弘凌下了命令不能说。
晚膳时分,弘凌来陪他们母子用晚膳,身上有隐隐的血腥味和止血药的味道。锦月对血味敏感,能够闻到。
“你……没事吧?”
弘凌出门前,锦月忍不住叫住他。
弘凌似比往日温和了不少,回眸来,冷若冰霜的脸似乎有些许温柔:“没事。”
弘凌走进暮色,走了几步,顿了顿没回身,说:“你放心,哪怕我弘凌就是剩一口气爬着,也会把你和小黎背在背上送到安全的地方。”
……
接下来又过三四日,弘凌都没出现,直到第四日凌晨,李生路匆匆来——“夫人和小公子赶紧随我来,出宫避避!”
锦月见外头隐约有刀剑声——“太子呢?”
李生路一顿,渐起了泪光,声音也有些发颤:“夫人还是别问了,到了宫外再说……”
☆、第39章 1.0.5
马车从东宫侧门“博信门”飞奔而出。
两侧狭长的宫墙在尽头处与高大的宫门交汇。马车里,锦月紧紧将小黎搂在怀里,眼看那尽头的朱红宫门越来越高大,夜色里显得厚重而坚固,似阴曹地府与人界相通的大门一般。
门下有火把光芒——有士兵把守!
锦月一凛,五年前逃命与追杀的情况历历在目,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惊魂奔逃的场景,锦月的心也如同马车颠簸的车轮。
“娘亲……”
一双软嫩温热的小手儿握着锦月的手,将锦月从五年前的恐惧阴影中拉出来,怀中的小团子扬着脸儿担忧地看锦月。锦月心中一暖,定了定,拿滚黑羽的玄色大氅将孩子裹住。
这黑缎大氅应该是弘凌的,裹在小黎身上大得很。望着孩子眉目间那隐约的影子,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而后锦月撩开窗帘问外头带刀骑马的李生路:“前头宫门如何过?恐怕会拦下我们。”
李生路手按在刀柄上说:“夫人不必担心,那是殿下安-插-的接应我们的人。”
果然,当马车到宫门处的时候,宫门一声绵长的“吱嘎”,开启一道缝隙,刚好容纳马车过去。
应着马蹄急促的踢踏声,锦月随着马车奔出宫门!
渴望了五年的出宫,这一刻突然实现,然而,却是为了逃命。锦月一时又喜又忧。
待出了宫门,锦月本想问李生路弘凌可出宫了,可李生路冲到前头、拔出大刀护航,没有时间回答。
在锦月脑子都快颠昏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来。这儿是东市的一处宅院——“凌府”。院子不大,院墙和大门却很结实。
锦月和小黎被一圈侍卫护送进院子去,里头立刻有仆人迎过来,拿东西、领路。
几曲几折,就到了内堂。李生路望了眼外头是否安全,才关上门,过来朝锦月和小黎单膝一跪——
“这几日就暂且留夫人和小公子在这此处歇脚,殿下……”李生路说到此处顿了顿,“殿下晚些时候若空了就出宫来看望夫人。”
锦月朦胧听见屋外有侍卫迅速散开,拔剑严阵以待守卫的刀剑摩擦声,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锦月不由将小黎往怀中护了护,压下心头的惊恐与不安,冷静问道:“究竟宫中情况如何?”
李生路支支吾吾还不欲说实话,锦月不由凝眉:“你若不说实话,如何让我信任你是为我们母子安全。”她冷声,“如实告诉我!”
李生路不由一颤,不料平日看起来温柔和气的锦月凝眉动怒会有这样的冷厉,心下略一思量,萧锦月到底曾是权臣丞相府的嫡女千金身份,有这样逼人的气势也属正常。
“夫人,殿下本不让奴才告诉你们,但既然夫人问,生路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