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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失了魂,哭道:“方才婢请姑娘梳妆,姑娘才走了两步,就一头栽倒了!”

林氏未说话,已先哭起来:“我的儿,册使就要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宋之拂赶紧搀住老夫人,将她带到座上。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记忆中郑潇虽百般抗拒,册礼时却并无这一出。

老夫人缓了口气,转头吩咐小丫头:“请大夫了吗?赶紧派人去知会老爷,若能拖一拖最好,若不能,快到时也派人回来知会一声,咱们好做准备。”

小丫头唯唯诺诺出去,屋里三人赶紧去看郑潇。

郑潇房中丫头仆妇正乱成一团,妆台边还放着新制的翟衣。架子床上,郑潇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的躺着,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大夫急匆匆赶来看诊后,冲三人道:“姑娘积郁成疾,忧思入肺腑,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便是醒来了,也得好生照看,万不可在伤心过度,否则难保要有不测。”

林氏哭得愈加响亮,冲婆母道:“我儿命苦!母亲,咱们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出门报信的小厮也气喘吁吁回来:“老夫人,夫人,老爷……老爷说了,事急从权,万不可误了吉时!”

老夫人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林氏双目一转,止住嚎啕,屏退下人,抽噎道:“母亲,儿媳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她说罢,眸光一闪,看向宋之拂。

宋之拂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母亲,能否让阿拂替潇儿这一回?”

此话一出,老夫人立即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天家的婚仪,出不得差错,怎可让旁人代替?”

“母亲,只是权宜之计,若册礼出了差错,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呀!”林氏又转向宋之拂,垂泪哀求道,“阿拂,你就帮你姐姐这一回吧!过了今日,待她好了,咱们便只当这一切没发生……你横竖是要嫁进郑家的,舅母自待你如前!”

宋之拂咬唇为难道:“舅母,并非我不愿,只是……女子名声要紧,今日我替了姐姐,还不知旁人会如何说。”

林氏急道:“你放心,旁人不会知晓,舅母从来将你当亲女关爱,绝不让你蒙羞!”她见宋之拂仍是不情愿,竟扑通一声跪下,哭道,“阿拂,就当舅母求你了!”

宋之拂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避了避,要去将林氏扶起。

老夫人心中也百般不愿,可另一边也是亲孙女,火烧眉毛的事,由不得一点差错。她呆坐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罢了,阿拂,你便帮这一回吧。”

宋之拂也知此事已箭在弦上,外祖母已发话,只好压下心中抗拒,垂首默认。

林氏立即欢天喜地,拉着宋之拂要让下人替她梳妆。

老夫人又再三交代:“要让下人们都退到外头去,别让人瞧见阿拂!”

林氏赶紧道:“母亲说的是,儿媳保证,旁人绝不会知晓,这几日一定尽心照顾潇儿,教她早日好起来!”

……

妆镜前,宋之拂匆匆沐浴而出,任由仆妇替她除下裹身的大巾,换上亲王妃翟衣,戴上九翚四凤冠,描眉涂脂,清婉端丽的面容渐渐明媚浓丽,教人移不开眼。

替她梳妆的仆妇是林氏身边的,望着镜中的娇人不由赞道:“表姑娘真真是相貌好,戴上这凤冠,竟真像个天家的王妃。”

宋之拂心头总还不安,闻言止住她道:“嬷嬷慎言,这些都是姐姐的,我不过替一替。”

仆妇眼神一闪,赶紧捂住嘴,躬身道:“是婢妄言!”

不一会儿,林氏便来唤她:“阿拂可好了?册使已至!”

宋之拂应声而出,至内庭,垂眸静候女官。府中下人已全数被遣到外间。

正堂中,礼官与正副册使宣读圣旨,赞礼官赞四拜后,便有女官捧册入内,宣读册文:“维建弘元年二月初八,皇帝制曰:‘朕惟□□高皇帝之制,封建诸王必选贤女为之配。朕叔燕侯,年已长成,尔郑氏乃监察院左佥都御史郑承义之女,今特授以金册立为燕侯夫人,尔尚谨遵妇道,内助家邦,敬哉。”

宋之拂跪地,双手接过女官手中的银鎏金封册,赞四拜后,才礼毕起身,升座待皇宫内侍鱼贯将册封礼物送入府中。

折腾许久,册礼方结束。

女官与册使相继离开,宋之拂正欲起身回房,换下这身行头,庭外却忽有脚步声,只见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一众身着礼服的外官命妇们竟是在府中下人的引领下,列队而来!

宋之拂心下大惊,转头望向林氏,低声质问:“舅母,这是怎么回事?”

林氏眼神闪躲,不敢面对外甥女,只讷讷道:“这……我方才竟忘了,早几日便给各府递了帖子……”

她早便想好了,那些个外官命妇都是要参加婚礼的,到时还得拜见新夫人,此刻教她们都瞧见了阿拂的样貌,便做实了这件事,断不能再改。

“你!”老夫人听了大怒,连连拍桌,怒指林氏道,“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事到如今,她哪还能不明白?她这儿媳,分明是打着让阿拂替女儿出嫁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册文参考明宣德年间梁王妃魏氏的册文。

第4章 木已成舟

宋之拂想起数日前她还悉心安慰表姐,今日却被舅母一通算计,不禁心乱如麻,怒火中烧。

眼看命妇们已至跟前,便是此刻再换,也已来不及了。她只得颓然跌回座上,接受众人拜礼道贺。

众命妇边拜边悄悄打量这位燕侯夫人,心中皆是又庆幸,又惋惜。

庆幸的是嫁给朝不保夕还克妻的慕容檀之人,不是自家女儿,惋惜的是这么一个雪肤花貌的娇娇女,才入京城就遭此横祸。

郑府这三人皆脸色不愉,众命妇只当她们不满婚事,忧虑前程,当下也不强留叙话,礼毕后说完贺词,留下贺礼,便告退离去。

老夫人脸色这才彻底冷下,一面令下人引宋之拂去换装,一面往自己屋里去,指着林氏厉声道:“你,跟我进来!”

“母亲,您听儿媳说——”林氏进屋便想辩解,却被座上的婆母拍案制止。

“你怎么敢——做出这等猪油蒙了心的事!我道你怎么近来不愿提阿拂与子文的婚事,原来早就算计好了,你眼里真真是没我这个母亲!”

林氏跪在婆母脚边连连磕头,哭道:“母亲,儿媳不忍潇儿遭罪才出此下策,潇儿也是您的亲孙女,您忍心瞧她就这样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