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事儿石桂却不能不告诉春燕,回了鸳鸯馆就去寻春燕,告诉她在松风水阁里碰上了宋之湄:“大姑娘说是去给二姑娘贺喜的,要看一看太太给二姑娘的金冠儿,一时没拿住,滚落到地上去了。”
金冠的花瓣落了一片,宝石还刮出一道细痕来,石桂一说,春燕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疯了不成,不干你的事,你下去罢。”
她有意作弄,石桂也挡不得,进了屋子禀给叶氏,叶氏正捏着叶家来的信,听了春燕的话,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看看库里还有没有更好的,你亲自送去,宽慰她两句。”
这说的自然是宋余容,春燕看见叶氏脸色不好,知道那信上怕有什么坏消息,便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眼儿一扫问道:“可是家里有什么消息?”
叶氏身边,也只有春燕能问上这么一句,叶氏满面倦意,是哥哥来信,说给宋老太爷写了许多封信,都没有回音,问问京中有什么动静。
叶氏打小学着诗书琴棋,若是顺顺当当嫁给了宋思远,这些许还能说上一些外事,如今她能知道的也不过就是宋老太爷预备着把宋之湄送进宫去。
宋家不主动提这个茬,可也不会嫁了宋之湄,若是太子垂问,她必定得进宫去的,她心里觉得这个姑娘可怜,年轻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好的,哪知道前头是青云还是深渊呢。倒也不愿意再追究她,摆在眼前就有的苦头吃。
她把信纸一搁,春燕替她收拾起来,存在信匣里头,这半年的信,比往前五六年的还要更多些,心里猜着叶家要不好,却不敢张口问,叶氏往妆台前坐了:“你去问问老太太醒着不曾,我要去永善堂。”
叶氏此去,是想求着老太太把叶家姐弟接进京来,把话先说了,热孝过了,立时就上京来,这才不负嫂子沈氏的情谊。
春燕才掀帘子,廊下的丫头俱都立起来跟着,还是叶氏摆摆手:“看着都热,不必叫她们多走一回了。”
春燕打了伞遮了日头,扶了叶氏往永善堂去,到无人处这才问起来:“太太若是心里烦闷,我虽出不了什么高明的主意,可太太总能跟我说一说,怎么也比闷在心里要强。”
叶氏看她一眼,轻声叹息:“扬州来了信,前一向老太爷还写信送去,说要给荫堂结这门亲,这一段日子,却不再问了。”
春燕知道叶氏最关切的就是叶家姐弟能不能接到京中来,若是不结这门亲,人也接不过来了:“那太太要去求老太太把婚事定下?”
叶氏摇摇头,脚步一顿,立在葡萄架子下,顶上罩着一片绿荫,枝叶密密叠起来,细微的光落到她眼睛里:“这事儿,怕是不能成了。”
她再不知外头事,也是知道宋老太爷的,因着十七年前那桩事,老太爷怎么也不会逆了孙子的意思,若是他都用了个“拖”字,那就是叶家当真要倒霉了。
心里明白,却半点波澜都无,只先把侄子侄女接出来,随他怎么办,身子微微一动,落在眼睛里的微光立时不见了,春燕扶了叶氏的手:“那,少爷怎么办?”
叶氏心知儿子未必就对叶文心种下什么情根,看他的模样就能知道了,就怕他为了自个儿,分明不能娶的,还去求老太爷定下亲事来,倒不如她先把话跟老太太说明白,旁人顾不得,两个孩子,总要能庇护。
老太太才又念完一轮经,念一遍手上转的珠子就转一下,把一轮都转完了,才提起朱砂笔来,在那黄纸上点一个小红点儿,一张黄纸密密麻麻全是黑圈,老太太念经点的黄纸,叠起来都比人高了。
她听说叶氏来了,还没猜着叶氏要说什么,先让璎珞上一碗绿豆百合汤给她:“顶着日头来的,别过了暑气。”
叶氏喝了半碗,搁下道:“我来是有事儿要求老太太的。”宋老太爷迟迟不回信,叶氏也怕再拖下去,叶益清又拿女儿作梯子随意发嫁,这才急着来求老太太,她垂了眼儿:“我想着,把我侄女侄子接到金陵来,安置在别苑里。”
老太太心知她来是为着叶家的事,还在想怎么回绝她,听见叶氏这么安排,抬眼看看她,寻思着怎么开口告诉她,这门亲事是绝计不成的。
叶氏叹息一声:“我也知道……哥哥身上是有要案的,父亲一辈子的清名,不能叫他带累了,可我两个孩子总是无辜,嫂嫂生前只这一点牵挂,我若是连这个办不到,还有什么面目能见
她。”哥哥两个字吐得艰难,说到沈氏才又急切起来,这会儿还是孝期,等孝期一过宋家又迟迟不开口,说不准就真个把女儿再卖一回了。
说到沈氏,老太太越发为难,欠了沈氏的大恩德,她周全住了叶氏,就是宋家欠了她的,得替她把一双儿女看顾好了,替荫堂积福寿。
老太太手上佛珠转了一轮,叶氏就坐着等,老太太半晌长出一口气:“罢了,就当是为着荫堂报恩了,我盼他多福多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狂吃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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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肚里长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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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不得
宋之湄回到西院,守院门的婆子也知道哪儿有什么香珠串,不过寻个由头出去,可她回来,还得告罪一声,说没寻着珠儿,给大姑娘赔罪。
宋之湄眼儿都不扫一下,径直往里走,银凤早已经守在门边,甘氏知道女儿出去了,她进门来,甘氏看都不看她一眼,宋之湄心里明白逆了母亲的意思,挨过去撒娇:“娘,这两个丫头半点都不得用,你还把水晶白露给我换回来罢。”
甘氏听了这话,深深吸一口气,一把掐住了银凤的手:“这两个丫头,撺掇着你办下这样的事来,一早就叫我发卖了,人顺着河走,这会儿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宋之湄细细抽一口气,不意母亲会把她身边人发卖了,转念一想,又笑出声来,挽了甘氏的胳膊摇个不住:“娘,你别唬我了,我知道不该去西院,可我是去求老太太了,求老太太给娘换一个太医看病,又不是去胡闹。”
甘氏知道女儿心里有她,可若说她没胡闹,怎么也不肯信,侧了脸儿看她,面上似悲还喜,低了声儿:“人已经卖了,我让人牙子有多远卖多远,若不是看着侍候了你一场,打死还更干净。”
宋之湄这下算是知道甘氏没骗她,勾着她的手儿滑下来,身子往后倾,脸上一阵阵发白:“娘,你当真把水晶白露卖了?”
甘氏看着这个从小宝贝到大的女儿,宋敬堂她还时时敦促,盼他能考个功名,盯着他读书作文章,可这个女儿确是一句重话都没挨过,大房看不起她们,她就越要把女儿养得比大房那两个庶出的更矜贵,哪知道竟把女儿惯成了这个样子。
宋之湄蹙了眉头才要发怒,就眼睁睁看着母亲眼里滚下泪来:“要是你好好的,菩萨立时收了我,我也甘愿了。”
这话在宋之湄听来没头没尾,可这里头的伤心失望却是作不得假的,她听得身子打颤,忽然明白过来,冲口而出:“你根本就没想着我好!”
抬起袖子捂住脸,放声大哭,立起来就往门边跑,甘氏一把没扯住,抓着女儿腕子上套的开口镯子,一把把那镯子抓了下来。
宋之湄回到屋里就下了帘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巴望着她出人头第的娘,怎么就改了主意,眼看就要扬眉吐气了,非去看大房的脸色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