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会客前厅而今改做了议事厅,厅中只留下两溜圈椅几张小几,其余家什全被移了出去,墙上那些宋大峰附庸风雅用的字画也尽数被收起。
如今的议事厅中墙上俱挂着姜国与西疆的山川地形图,左旁厅置着几个写放沙盘,右旁厅则是置一宽大的长案,与左旁厅墙上挂着的西疆地形图成正好对面,案上铺展着纸,纸上有画,长案后的墙上亦是钉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上边所记之事无不是与西疆有关,甚至与羌国有关。
这是这些日子来乔越夜里回来所做之事。
白日他亲自去到青川城中每一户人家,今日是他们来到青川城的半月后,他不仅将城中每一户人家都走遍,便是青川城附近的所有人家他也都走遍,哪怕他腿脚不便,即便路不好行,尽管无数人劝他无需亲自前去这一趟,可他仍是坚持亲自去到了每一户人家。
每晚他回到将军府时都已是子时左右,即便疲惫不堪他却没有即刻歇下,而是草草将自己冲洗一番便到了这议事厅来,将自己今日见闻写下,将百姓的苦楚诉求以及期盼写在纸上的同时也记于心中,待到他熄灯回屋去歇下时,已是后半夜,便是饭菜,他都是摊进一个大碗里拿到这议事厅来吃,边记边吃。
可却很多时候他只记得记下今日之事而久久未动上一口饭,以致他该去歇下时才发现他的饭菜还剩下满满一大碗,已然凉透。
十六若在旁,会在他的饭菜凉掉后为他热上一热,若十六不在,他便就着凉透的饭菜草草吃完便去洗漱睡下。
天未明时他又已起身。
算下来,他一日休息的时间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而已,甚至不足两个时辰。
温含玉每夜若非要等着他回来为他查看腿上伤口愈合情况以及为他诊脉、再让他把她煎好的药喝下,这一日到头她根本就见不到他。
所以说这是难得他白日里在府中的一日。
温含玉见到乔越时,他正坐在议事厅右旁厅的长案后画着什么,认真且专注,便是温含玉进得厅中来他都未有察觉。
直至温含玉走到他身侧凑近了看他纸上画着的东西,他才有所察觉。
“阮阮?”乔越有些诧异,“阮阮不是在整理药材?”
“找你有事。”温含玉并未看他,只是看他纸上所画。
乔越将手中笔搁到笔架上,推着椅轮转身面对着她,“阮阮且说便是。”
温含玉仍未看他,亦没有说自己来意,而是看着他纸上所画,问道:“阿越你画的这是什么?是……兰川城以西、羌国东边一带的地形图?”
乔越纸上画了又划掉,反复好几处,显然觉得自己画得并不对。
砚台旁亦摞了无数张如此这般的纸,可见都是他不满意之作。
“嗯。”温含玉面前,乔越并无隐瞒,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他边点点头边将面前这张画得不对的地形图拿开,欲与旁边那数张废掉的图纸放在一起,“曾派人勘察过,一直记于心中,画下又觉似乎并非如此。”
温含玉在乔越把纸移开时按住纸张一角,将那张纸重新压在桌上,同时伸出手拿过他搁在笔架上的笔,就着他已经画好的图改了几笔,末了用笔梢在她改动的地方点了点,道:“由苷城到兰川城之间的地方已经修成了路,苷城旁边这座山不止这么丁点,而且——”
温含玉又用笔梢在她改动画长的那座山上点了点,“这是座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