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玉回过神来时,十六已经不见了人影,想来是已经出府去了。
他是真的觉得温含玉是好人,所以又怎么会如此放心?
温含玉一路去往平王的院落时,心里想的全都是“好人”二字。
她此刻心情很好,全然不受寒雪天的影响。
她才推开立苑的院门,便看见了乔越。
他不在床上也不在屋里,而是在庭院里,在一株杏树下。
他肩上仍是披着一件与时节不符的薄衫,他微昂着头,看着光秃秃的杏树,他的黑发如瀑,垂在肩上,散在胸前,雪花落在他墨黑的发上,像落了片片细碎的白梅花瓣。
他虽消瘦得厉害,他面前的杏树亦光秃秃的,可不知为何,温含玉看着此刻的他,只觉自己在看一幅画,一幅宁静的画。
只是她不知光秃秃的杏树有何值得他看出神的,连她来了也没有察觉。
温含玉撑着油纸伞来到他身侧,他转过头来“看”她,她则是将多揣在怀里的那一只手炉塞到他手里,“给你一个。”
这一只手炉是她今日出门前特意让青葵多准备的,因为这府邸实在是冻得慌,给他一个,于她解毒也有益。
手炉的暖意穿过乔越的掌心流向全身,使得他蓦地愣住,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多谢姑娘。”
“没什么。”她原来也一直这么把同样份子的东西给黑鸦,黑鸦可从没跟她道过谢
乔越摩挲着手中的手炉,又低下了头,语气轻轻地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将芳名相告?”
乔越问这话时不仅语气轻,连声音都是低低的,险些让温含玉听不清。
“温含玉。”温含玉看着沾在乔越墨发上尚未化掉的雪花,想也不想便抬手去拂,就像她将名字告诉乔越时也没有丝毫迟疑犹豫一般,“我叫温含玉,你叫什么?”
这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黑鸦告诉她,组织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的衣服上就写着这个名字。
用血写着的名字。
不知是她的举动还是她的直言相告让乔越怔了怔后惭愧道:“抱歉,在下应相将自家姓名相告才是,在下姓乔,单名一个越字,字执。”
只是,他一个重罪之人的名字,根本不值得旁人知晓,更不值得谁人再记住。
“飞越的越,执着的执?”乔越的墨发上没了雪花,温含玉这才觉得顺眼了。
“正是。”乔越轻轻点头。
乔越?原来平王名为乔越,她可算是知道了。
只当温含玉在想乔越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时候,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扯往自己身后,与此同时只听“铛”的一声,他本捧在手心里的手炉掉落在地,炉盖跌落,散出了炉子里边的炭灰以及红红的炭火。
温含玉被他这突然一扯扯得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心生了些恼意,抬头正要斥他时,却见他抬起的右手里抓着一柄剑。
不是剑柄在手,而是剑刃在手,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五指及虎口,滴落的血水瞬间红了他盖在腿上的方被。
假若方才他没有及时将温含玉扯开,那这柄剑便不是伤着他的手,而是刺穿她的心脏。
即便如此,那被乔越及时抓住的利剑剑尖也仅差半分便刺穿他的额心,假若方才他再慢一丁点的话——
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远处准确无误地投来一柄如利箭出弩一般威力的剑,可见这投剑之人内力之深武功之强。
温含玉瞬间沉了目光。
只听乔越冷冷道:“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再藏着不现身?”
乔越边说边将手中的剑调转了一个方向,他并未将剑扔掉,而是握住了剑柄。
并不算高的院墙上传来粗砺如风沙般的男子声音,“一直听闻平王殿下武功高强骁勇善战,今日得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即便成了废人一个,竟还能接住我的一剑,不过——”
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名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
男子手上一把剑,背上还背着两把,头发梳得光整,眸中写着杀意。
“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若是不想死,就乖乖滚到一旁。”男子看乔越的眼神里充满着唾弃与鄙夷,而后将目光转到被他扯到身后的温含玉身上,“我今日要的是她的命!”
话音方落,剑芒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