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手队长的眼泪流出,忍不住对肖锦书道:“军师……”
“放箭!”肖锦书厉声道。
弓弩手放箭,涂了磷粉箭矢在划过强弩的滑道时燃起了青白色的火焰,十道青白色光芒冲着竹竿飞去。
“不好!”呼延曦一下子明白了夏军的意图,想要回身挡住火箭,可是却被肖锦意拦住,分不开身。
强弩速度极快,看守竹竿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有三四道箭射到自己身上,竹竿上。
虽然只有十支强弩,但箭雨一波一波袭来,三个竹竿很快就被磷火包围,磷火遇到可燃之物飞快地变成明黄色火焰,剧烈地燃烧起来。
火舌吞没了三位将军的头颅,将那三双安详紧闭的眼包裹在其中。
肖锦书的眼中流出泪水。
第47章 君无戏言
呼延曦对于那三个头颅的下场并不在意,方才那种招数,他认为用过一次第二次绝对不会再奏效,能够成功伤到眼前的定北将军就够了。可是对于肖锦意来说,他看到了肖锦书的决绝和痛楚。
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将近四年了,虽然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感是不同的,但他的感官确实是在这里存在了四年。对于这里的来说,尸身不完整无法入土为安,死后的灵魂也就是破碎的。不完整的魂魄将会永生飘荡在无间道之中,不入地狱,无法轮回。肖锦书亲自下令烧毁自己兄弟的头颅是怎样一种决心,他们这些外来者是不会明白的。
呼延曦不在乎,肖锦意却在乎。
呼延曦与他的身手在伯仲之间,可是呼延曦受伤未愈,肖锦意若是全力出手是可以要了呼延曦的命的。可是他为了活捉呼延曦唤醒博士,没有尽全力。在外人看来,他与呼延曦都是拼尽全力在战斗,可是肖锦意知道,自己是留了手的。
他是一个军人,来唤醒博士是他的任务,同这里的将士一样,军令如山,他必须保护好博士。现在呼延曦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博士本人,他不能杀了呼延曦。
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任务在伤害这里的人。
没错,是人。
在爱上沈君睿这样的人之后,肖锦意再也没办法将这里的人当做简单数据,普通的npc,正如他们进来时签的合同上所书一样,这个世界的“人”有自己的思想,系统最大限度地完善了他们的性格和思维,他们是如此真实。
肖锦意不愿意称自己所爱之人为数据,他愿意将沈君睿乃至这里所有的人视作与自己相同的人。
这是博士创造的世界,他便更加不能伤害极有可能是博士的人。一旦系统出现问题,能够将这个世界维护到最后一刻的是博士。
无论为什么原因,他都不能伤害呼延曦。
可是看着那三根燃着火焰的竹竿,肖锦意觉得心痛。这样有血有肉的灵魂,都是博士创造的,可是博士本人,怎么会任由自己变成如呼延曦这般不择手段的人呢?
他希望呼延曦不是博士,可这些,都要等活捉了呼延曦后才能确认。
肖锦意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声音,大军赶到的声音。他在火光的照映下,高举长刀,高声喊道:“肖锦书,援军来了!不要让他们出城,全部上城墙,放箭!能放多少箭就放多少,不必顾及我!”
他的声音被内力送出,不仅仅是肖锦书和景仁帝听到,随之赶来的大军也都听到了定北将军的声音。
纵使呼延曦和肖锦意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乱箭齐射的情况下安然无恙,这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肖锦意是拼了命要与呼延曦决一死战了。
景仁帝在城楼上喝道:“肖锦意,你敢!”
可没有内力的他声音根本无法传递出去,被大军齐上城楼的声音压下去了。唯一听到他声音的,只有在景仁帝身边的肖锦书。
“陛下,”肖军师的声音仿佛极北之地破碎的冰凌,“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方才,是您亲封的定北将军下的令,漠北上下,皆听从将军号令。”
“肖锦书!”景仁帝愤怒地看着肖军师。
肖锦书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中全部的感情压下去,镇定道:“陛下,肖锦书抗命不从,待战事毕,呼延曦授首,肖家满门,皆由陛下处置。”
“肖家满门,等战事结束,肖家满门除了你还剩下谁?”景仁帝一把抓住肖锦书的手。
肖锦书淡淡道:“陛下,臣妹自幼活泼可爱,肖家全家都喜爱他,母亲说过很多次不让我们带他到军营,可不管是父亲还是兄弟们,就连我自己,都耐不住他的哀求,总是忍不住将他带到军营中玩。我不管他是女扮男装还是……女扮男装,可有一件事臣可以确认,他就是不折不扣的肖家后人。能在临死前看到自己喜爱多年的妹妹,臣心甚慰。”
说罢他手一推轮椅,将自己推向城墙,方便指挥正在上城墙的大军。
什么叫临死前!景仁帝牢牢握拳,肖锦书这是打算等肖锦意死后,让漠北军连唯一的军师都失去吗?
默默地闭上眼,才不过秒许便睁开眼,这一次睁眼,眼中是无比的坚定。景仁帝大步走到城墙上,站在肖锦书的身边,此时援军的副将也上了城楼,看到景仁帝,立刻跪了下去。
“方才肖将军的话都听到了吧?”景仁帝淡淡道。
“听到了,可是这……”副将一路上对肖锦意各种看不顺眼,可这样的命令,他也很忙听从。
“朕已封肖锦意为定北将军,掌帅印,他的话,就是军令。”景仁帝的朗声道。
肖锦书猛地抬头看景仁帝,只听他说道:“朕下的令,将漠北战事交由肖将军全权负责,他的军令朕都无权更改。”
“君无戏言。”景仁帝一字一顿地说道。
副将将头深深低下道:“臣,遵命。”
重重磕了个头后,副将便立刻跳起来去安排弓箭手射箭,大家都各干各的,景仁帝身边只有保护他的锦衣卫和肖锦书。
景仁帝对肖锦书道:“朕亲封的将军,责任无需你来担。”
在明黄色衣衫的映衬下,景仁帝面色愈发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可他还坚定地站着,犹如整个夏国的定海神针,他不倒,漠北城就不会破。有他在一天,牧族永远不可能进犯。
肖锦书望着景仁帝,多年边境生涯,让他在景仁帝登基五年后方才能够得见天颜,时至今日,他才明白眼前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君王,值得所有人用生命来守护。
他抬起手,对景仁帝拱手道:“臣遵命。”
布置好任务后,景仁帝又被锦衣卫护着回到城楼中,尽管天黑牧族士兵的箭矢很难瞄准城墙这里,可他一身金甲还是太过醒目,为避免被牧族盯上,还是回到城楼中主持大局的。
守护景仁帝的锦衣卫一部分跟着进了城楼,一部分守在城楼外。井西献全程捂着一个瘦弱锦衣卫的嘴,直到景仁帝进入城楼后,才松开自己的手。